这是一个充斥着黑暗与绝望的世界。
黑色的圆柱,黯沉的大理石地板,甚至空气中也弥漫着晦涩不安的气息。
生长在角落的蔓藤附着着粗糙的墙壁爬上了天花板,繁夜之中张扬的触须,张狂的样子,如同捕食灵魂的恶灵;这种叫做暗剡的花朵,黑暗与冰冷就是它的养料,死亡便是它的代名词。
五年前瀚莜大陆战事爆发,这种生物便疯狂地覆盖了整个大陆,吸食着死去人们的鲜血和灵魂,开出妖娆至极的花朵。
天空中阴云覆盖,云层厚重得透不过一丝阳光。清痕斜坐在回廊上俯瞰着整个王城:“五年前,它还是一株枯藤啊……”
眼角余光中,一个宫仆打扮的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殿下,我王急召!”来人语带颤音,恭顺地低着头,颤抖的身子诠释着他的恐惧。
见此,清痕不悦地蹙起双眉,这个人是在害怕他么?还真是胆小啊……
“急召?”清痕斜瞟了一眼跪于地上的男子,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暗剡翠绿葱郁的叶片,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是……是的。”来人将头埋得更低了。
那人微小的动作,让清痕没来由地一阵心烦。他手上发力,向着回廊上的栏杆就是一掌;“啪”地一声,那一段栏杆霎时间便变成了一堆木屑。清痕嫌恶地一挥衣袖,掠过那人,向东殿走去。
东殿之上。
“父亲”清痕走向前,屈膝行礼。
王座上的男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起!”他嗓音森冷,没有一丝身为人父的慈祥。“祭司带来了一个预言。”
“预言?”清痕疑惑地抬眼望向自己的父亲。他不明白,为何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会因为一个预言将他召来。
“没错,预言!”司徒翰眼中满是严肃,广袖一挥,将站于一旁的祭司召上前来,“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安插在赤炎与幽离的探子回报,这两国最近有了新的动向。”
“他们开始行动了?”清痕有些不置信地问道。
“在谈这个之前,你还是先听听预言的内容吧。祭司!”司徒翰向殿下一灰袍老人点头示意。
“预言内容是这样的:瀚莜乱,异世开,月神现,四海平。”祭司捋了捋胡子,方才缓缓说道。
“意思是?”清痕皱眉思量,心中已有了个大概。
“殿下,需尽快找到月神啊。”苍老的声音让清痕为之一振——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能一统四海。
“难道其他两国已经开始着手寻找所谓的月神了?”清痕问道。
“没错!这便是本王召你前来的原因。”司徒翰身子向后斜躺着,一副慵懒的样子;然,话语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在月圆之夜,这个人便会出现。我要你亲自带兵寻找!”
“亲自带兵?”清痕眼中满是质疑的神色,暗自腹诽,这人竟重要到需他亲自去找么?
“本王不希望你有任何异议。”司徒翰眼中阴霾乍现,眼神锐利得似要将清痕看个通透。
“是,王!”收起了心中的不愿,清痕顺从地回答到。
“那么现在,该解决另一件事了。”说完,司徒翰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他向身边的随从示意了个眼神,不一会儿功夫,便见一个衣衫破烂的男人被两个士兵押上了大殿。
清痕不甚在意地看向那人,然,当视线触及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时,竟愣在了当场。那个不知承受了多少刑法的人,竟是他的得力助手椉祁!
“父王,你这是?”清痕眉头隐隐蹙起,隐于广袖中的手暗暗握紧。他的父亲,是想做什么?
王座上男人伸出右手缓缓抚摸着那根象征着地位与权力的权杖。过了许久,他方状似满不尽心地说道:“清痕,你可养了一个好下属,一个好军师啊……”
清痕垂下眸,将所有的情绪敛在了眼底,并没有接下王的话语
“背叛本王的下场你是再清楚不过。”司徒翰眼神森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囚徒,不大的声音,却说不出的威慑。
“求王饶恕我吧!那毕竟是我的妻儿,我怎能见死不救啊!”椉祁不断地叩首祈求着,即便他很清楚背叛者的下场。
“还真是肮脏啊……”王看了一眼因男人的叩首而沾染上血渍的地板,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厌恶。“你认为这可笑的借口可以救你?”
“王……”椉祁看着阴晴不定的男人,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殿下……”椉祁不敢在看那阴晴不定的男人,他将求救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清痕,声音因害怕而变得破碎。
“父亲打算如何?”清痕始终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只是那声音清冷,丝毫没有求情的意味。不是他无情,而是他比谁都要了解他的父亲,那个为了王位可以杀死自己妻子的男人还会有什么同情心呢?
“怎么?你想为他开拖吗?”王不悦的目光扫向他的儿子,在看到清痕恭顺的姿态时,眼中兀地闪过一抹阴寒:“背叛本皇的人都必须死,无论是谁!”
“来人,把这罪人给我带下去,将他与他妻儿的尸首一并挂到城墙上!”王说完,从王座上站起身,准备离开。
直到椉祁被拖出了大殿,清痕再没有说一句话。他垂着头恭送王的离开,却听到王的声音冷冷地传来:“清痕,本皇交付给你的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许久之后,他终于抬起了眸子,望了一眼那高处的王座,随即转身离去。
在黑暗一步步吞噬光明的进程中,现在要进行一段长久的停顿吗?清痕望着缠绕在回廊上那一株株妖艳的蔓藤有些迟疑。
风吹他身上的斗篷,让他的背影显得寂寞而冰冷,有什么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他有些烦闷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拉起肩上滑下的肩布,无意间又碰到了脖子上的刀疤。“还是没有消退啊。”清痕怔了怔,凉风吹起他飘逸的衣衫,也吹乱了他星光段亮丽的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