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机笑了。
因为他实在感觉不到这个于文彦到底哪里像好人,他敌视着自己,那眼神就好像瞧着抢走自己心爱之物的人一般,当真充满了敌意。
他再顺着于文彦的视线,找到了几乎紧挨着自己的苏茵......心里顿时了然。
说实话,张玄机对苏茵没有一点兴趣,可为了逃离这座监狱,苏茵是必不可少的“关键”,所以这于文彦从见面的这一瞬间起,就已经被却确认为他的敌人和越狱的最大阻碍。
这个敌人和阻碍也许是之一,也许是唯一,就看后面事态如何发展了......
“于兄好。”张玄机趁着脸上的笑意,给于文彦打了个招呼。
“哼!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初次见面就称兄道弟,其人品行,也可知矣。”于文彦带刺道。
可张玄机只是“嘻嘻~嘻嘻~”得笑着,好似听不出于文彦言语中的深意。
于是,于文彦又道:“君子秉器稳重,小人嬉皮笑脸。”
张玄机:“嘻嘻~嘻嘻~”
“君子......”于文彦的眉头明显地抖了抖,想要再骂,却被苏茵打断了。
“于老头,又犯毛病了,不好好说人话,嚼文嚼字的干什么呢?”
“我......”于文彦想要解释,可苏茵依旧压制着他。
“我什么我,赶紧进来见见你哥们......不,是弟们。”
“我......”明明刚刚还唇枪舌剑,讽人不带脏字的于文彦在苏茵面前却成了说话都不利索的结巴。
吞吞吐吐半晌后,无奈得叹了口气,皱眉迈步进牢房内。
苏茵将于文彦拉下,让他坐到自己的右边(左边是张玄机),随后介绍道:“这是我昨天认识的好哥们,张玄机,也是我的二号手下,你的弟弟。”
张玄机忙摆手,还不停地摇头道:“大小姐,不妥不妥,这样极不妥。”
苏茵蛾眉微蹙,道:“这有何不妥?”
张玄机淡淡瞥了一眼于文彦,委屈道:“小的脸皮厚,说小的是小人也无妨,可大小姐身份尊贵,万万不能被这般侮辱。”
苏茵的眉头越皱越深,显然还是没明白张玄机在说什么。
张玄机在心中叹了口气后,只得继续解释道:“于文彦公子刚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小的与大小姐才认识不过几个时辰,若是这么快就称兄道弟,恐怕......于文彦公子会误会。”
苏茵的表情顿时一僵,随后又绽放笑容道:“没事。”
张玄机又摇头,给苏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于文彦公子还说,‘小人才嬉皮笑脸’,大小姐还是稳重些别笑为好。”
“于文彦!”苏茵爆发了,之前的好心情被破坏得干干净净,她质问道,“于文彦,你是在说本小姐是小人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于文彦又变得结巴起来,脸色又红又青,很不好看。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射出去的“箭”饶了个弯,竟然又射到自己身上。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玄机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就开口道:“苏茵,余公子可能是读书读傻了,所以说话说的直,我相信他不是有意骂我们的。”
于文彦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他被张玄机这么一“将”,若是同意张玄机的话,那就意味着他承认自己是个傻子;可若是不承认,那就意味着自己前面说的两句话确有骂苏茵的意思。
两害相权,取其轻。
于文彦最终咬咬牙,承认道:“是在下......是我读书读傻了,不知变通。”
苏茵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拍拍他的肩膀道:“知错就好,还是个好孩子。”
张玄机瞧见于文彦在苏茵看不见的地方瞪着自己,那凶恶的模样好像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可他却始终以笑回应。
接下去,张玄机好似看不到于文彦不断投来的威胁眼神,使了浑身解数让苏茵笑个不停,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再亲密不少。
而对于于文彦来说,这世界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亲眼目睹自己心爱的女子和自己讨厌的男子热火朝天、有说有笑着。
这是何等的残忍!
这简直就是精神的虐待,是对灵魂的酷刑啊!
良久之后。
苏茵笑弯了腰,肚子又疼了起来,张玄机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就不再哄逗苏茵,而是将话题主动抛给了于文彦。
他向于文彦道:“于公子......”
“我比你年长,就喊我‘于兄’吧。”于文彦即便不愿,也只能顺‘苏茵’之自然。
“好,我听苏茵说于兄饱读诗书?”
于文彦挺起胸膛,这是他表现的机会:“不敢说学富五车,可四书五经,先贤圣书还是熟稔于心的。”
张玄机一拍手,道:“愚弟不才,也会作两首诗,尤其是瞧见苏茵姑娘的花容月貌,更是诗性大发。”
张玄机心中窃喜,前世《唐诗宋词》虽然没背几首,但为了耍朋友、提升自身形象时倒是背了几首诗坛大家的诗,他就不信面前这于文彦会是那些诗坛巨佬的对手。
“你还会作诗?”苏茵满眼期待。
而于文彦则酸溜溜道:“那到要听听张兄弟能作出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诗来。”
张玄机嘿嘿一笑,先是闭目皱眉,假装深思,在片刻之后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然后再睁眼,面前的苏茵愣住,于文彦也一脸的怪表情,显然很是难以置信。
“虽得诗一行,但仍觉不过瘾。”张玄机又装模作样一番后,再背新诗一首: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于文彦和苏茵的表情更加怪了。
苏茵更是咳嗽起来,故意东张西望,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于文彦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问道:“张兄弟,这两段诗当真是你现做的?”
张玄机瞧气氛有些奇怪,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想要再收回来恐怕就有些不妥了,于是他硬着头皮道:“是我作的,怎么了?”
“呵!”于文彦冷笑一声,眼底藏着得逞胜利的笑意,道,“张兄弟是觉得我和苏茵孤陋寡闻,所以以至于连大名鼎鼎的《龙傲天精选诗集》都不曾读过?”
张玄机讶然,一时之间心中的槽点多到他处理不过来,直接宕机了过去。
——那两首诗在前世分别出自“诗仙”李白和《诗经》,按理说,就算这片世界也有那样的人才,可也不应该同时能写出这样两首风格迥异的诗来。还有,这“龙傲天”的名字,一听就不想像是什么正经诗人,反倒像是某位穿越者前辈开的玩笑。
想到这,张玄机灵光一闪,想于文彦追问道:“那本诗集的作者就叫‘龙傲天’?”
于文彦一脸鄙夷,道:“到这时候了,你还装不知道?这世间谁不知道‘龙傲天’仅仅是那位大人的一个化名。”
“化名?”张玄机眼睛一转,再问道,“床前明月光......鹅鹅鹅......谁知盘中餐......这几首诗都是他写的?”
“这个自然。”于文彦皱眉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装疯卖傻不成?”
张玄机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他现在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有穿越者前辈来过这片世界,而且把大部分的十三都给装了,有道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自己这个穿越者后辈的处境显然就变得很尴尬。
过了一会,他再向于文彦问道:“你刚说的‘那位大人’,他到底叫做什么,做了什么的大事,现在还活着吗?”
于文彦盯了张玄机半晌,有些怀疑他是在戏弄自己,关于‘那位大人’的事,别说整个汉朝家喻户晓,在敌国秦朝甚至边沿匈奴部落也都是妇孺皆知。
可瞧张玄机无辜求知的眼神,好似他真不知道。
“无知小儿!那位大人化名极多,且每个化名背后都代表着他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例如,那场‘诸葛明白’的空城计,旷古难寻第二;‘商革央’的那次变法,直接让秦朝从弹丸小国一跃成为能够和本国分庭抗衡的存在......以上种种,数不胜数。只可惜英雄总归黄土,那位大人现仙逝已有一千余年。”
张玄机听后久久不语,在心道:实锤了,有穿越者前辈来过这里。
于文彦见张玄机没有动静,还以为他是心虚了,就道:“张兄弟,作不出好诗比没有什么,可拿别人的诗来当自己作的诗,那就可耻至极了,苏茵你说是不是?”
“这......”苏茵显然很是为难。
“这有什么。”张玄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他诡辩道,“我并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存在,之所以会作出和那位大人相同的诗来,无非是‘英雄所见略同’罢了!”
“荒唐!可笑!无耻!”于文彦气得就差动手了,“苏茵你信他说的鬼话吗?”
“信!”苏茵毫不犹豫道。
于文彦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苏茵,你说什么?你信这小子说的鬼话?”
苏茵迎上他的目光,反问道:“为什么不信,这诗别人可以作,为什么玄机就不能作?”
这话一出,连张玄机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苏茵会这么“盲目”于自己,这几乎已经不算“偏袒”,而是彻底的“包庇”了啊。
爱情果然会让人脑袋发昏,神志不清。
另一边于文彦遭受的打击更大,对于诗的争议他并不是特别在意,让他在意的是苏茵对张玄机的态度!
他与苏茵青梅竹马长大,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还比不上刚认识一天的张玄机。
“苏茵,我俩认识了这么多年,难道我说的话还比不上他这个刚认识一天的混小子?”
苏茵却不以为意,道:“很多人都可以‘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我为什么不可以?”
于文彦指着张玄机道:“可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茵冷下脸来,道:“你和玄机见面不过半个时辰,凭什么就说他不是‘好东西’。”
“他都被关进牢里了,能是什么好人吗?”
苏茵的眼神愈发冷:“你此刻不也在牢里吗?”
“这不一样......”
“够了!”苏茵似乎已经彻底生气,指着牢房的出口道,“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
“我......”于文彦又结巴了起来,欲言又止片刻后深深叹了口气,甩袖离开了牢房。
张玄机望着于文彦离去的背影,心中生起过那么一丝丝、一丢丢的愧疚,可为了能逃出这里,目前的计划已经是最温柔,最不需要杀人见血的了。
至于他们两人的情况,那只能道“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