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邓毅将九节鞭交给自己的的那一刹那。
柯筑韵感受着那材质丝滑的触感,那让人觉得踏实的重量,那锋利的鞭尾在指尖所散发出来的力量,仿佛又找到了灵魂。
一次次的抬手,落下,听着耳边呼呼作响的破风声,让人觉得无比的舒畅。
火辣辣的疼痛铺天盖地般袭来,福贵的全身猛地抽搐了一下,骤然缩回了自己的手。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即只听又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炸起,疼痛铺天盖地般袭来,福贵脚下猛地一软,“哎呦”一声摔下了游廊,掉进了深深的草丛里。
游廊上,邓毅微微皱眉,侧眼看着女孩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与那模样截然不同的气场。
只见柯筑韵那漆黑的眸子清亮如水,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漆黑发亮的九节鞭,后者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有风吹过,吹起女孩长长的裙摆,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战袍。
这个女孩,怎么越看越像……他猛地摇了摇头。
突然只听头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原来是那鹩哥抢先一步笑了起来:“傻子,傻子!”
福贵在草丛里摔了个狗吃屎,听到鹩哥如此尖锐刺耳的叫嚣,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却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而疼的龇牙咧嘴。
“你!”
柯筑韵走到栏杆旁,一面将那九节鞭收回袖子中,一脚蹬在栏杆上,低头俯瞰着福贵呆若木鸡捂着伤口的模样,淡淡道:
“这一鞭子,是让管家长长记性的。
本小姐脾气不好,以后还请牢牢记住。”
女孩的声音不大,那轻柔娇弱的嗓音飘荡在空气当中,在福贵听起来就如同炸雷一般刺耳。他死死的按着背后那疼痛欲裂的伤口,只觉得粘稠的液体一点一点的顺着胳膊滑落,疼的他倒吸冷气。
老天爷。
管家微微抬头,对上女孩风轻云淡的眸子,看着那漆黑的瞳孔深处若有似无的寒光,以及那清妍的眉宇间依稀可见的英姿飒爽,立马弹开了视线。
这还是以前那个哑巴么。
他暗自凝重的咽了一口唾沫,抬头刚想说话,突然只听一个淡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既然做错了事,还不快道歉!”
福贵猛地抬头,视线扫向那声音的源头。
只见那邓毅,居然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柯筑韵身旁,脸上的嘲讽显而易见。
福贵不禁狠狠愣了一愣。
这个平日里对自己恭敬有加的邓毅,居然帮着这女孩一起嘲讽自己?
邓毅见他迟迟没有反应,那双漂亮的凤眼骤然扫过一丝狠戾,面无表情的问道:
“怎么?还想挨鞭子么?”
从九岁起,他便被大将军收留,当做少爷养着。虽然童年时期艰苦潦倒,但算是经历了十一个养尊处优的春秋!他学得来奴颜媚骨的谦卑,但若要是表演颐气指使的纨绔子弟模样,也丝毫不逊色。
如今发狠,到是比那皇子还多一分蛮横。
而这里听到邓毅傲慢的语气,福贵的心不禁猛地痛了一下。
是啊,自己再怎么在老太太跟前得脸,到底也只是一个奴才罢了。
眼前这个人是谁。
是当今最有前途的兵部侍郎,是长安候邓府正儿八经的长子,又是大将军宋鲲最疼爱的义子。
他再也不敢抬头多看这可怕的四小姐一眼,只有跪下来冲柯筑韵快速行了一礼,又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心里狠狠的记了这两个人一笔,抬头陪笑着说道:
“四小姐,您看这鹦鹉······”
柯筑韵淡淡道:“这鸟我会亲自拿去给祖母,管家就不用操心了。现在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还是请回吧。”
女孩的声音淡淡的,又轻又柔,带着点不易觉察的傲慢。福贵死死咬了咬牙。
他从老太太嫁到柯府时就跟着了。因为为人机灵,深得老太太喜爱,掌管院落大小杂务,虽然只是个小管家,但因为在老太太手下工作,却比总管还来得及体面些。
平日里,哪怕是太太都要对他客气三分,别说相国府的这些小姐了。可是今天,这个庶出的黄毛丫头居然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福贵偷偷狠看了一眼柯筑韵。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会儿他正好要去太太房中回事,想必今日前来的赵夫人也在那里······
想到这里,福贵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谄媚的笑意,“既然有四小姐照顾这只鸟,奴才就放心了,先行告退。”
说罢,抬脚想走,不小心猛地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也不敢多做停留,急忙跌跌撞撞的跑了。
看着管家福贵那粗壮的身躯消失在院门口,邓毅忍不住偷偷看了柯筑韵一眼。
只见女孩怀里抱着那鸟笼子,那纤细白嫩的手指死死地攥着笼子边缘,关节有些发白。
自己今日是明知道事情已经办死了,才狠下心来冲管家摔了脸色。可是这个女孩······她既然是相国府的姑娘,那以后必将会和这管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子怕是不好过。
柯筑韵知道邓毅正在看她,抬起头来大方的看着男孩,颔首道:“邓大人不用担心,这只鹩哥,我必定会保证它安全送到祖母那里。”
对上女孩清澈如水的双眸,邓毅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弹开了视线。不知为何,他不想多问,也不知哪里来的信任感,他知道这个女孩一定会帮他把鸟安全送到老太太处。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邓毅真的没有想到柯筑韵居然真的有那种让鸟说话的魔力。眉头不知不觉拧到了一处,心中一时间思绪万千,但还是微微扯了扯嘴角,
“多谢姑娘!只是,那鞭子······原是邓某心爱之物,还请姑娘妥善保管,几日后邓某必将前来将鞭子赎回!”
柯筑韵微微一笑:“好!我······我也正好有些事情想要问邓大人,今日没空不得闲,改日再问。”
女孩的举止优雅大度,若不是那煞风景的口吃,言辞简直算得上是潇洒。邓毅猛地想起,这位姑娘已经有了人家的事,手臂猛地僵了一僵。
这真的得体吗。
突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两个人转头一看,原来是李练达跑了出来,那张黝黑的脸庞带了些焦虑,手上的血迹未干,衣服上也狼狈不堪。
柯筑韵的心猛地紧了紧,连忙甩开了邓毅,上前一步问道:“狗······狗怎么样了?”
李练达皱着眉头说道:“狗的血一直止不住,我刚才强敷了一些草药,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勉强将血止住,只能等到晚上看看情况。”
柯筑韵心下微微泛凉起来。
从刚才到现在,狗的血已经流失了太多。
一只那么小的动物,哪有那么多血可以流?
突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纤细的叫喊。
柯筑韵微微一愣,回头看时,只见刚才押着自己的两个小丫鬟正站在大门口,冲自己疯狂招手。
“四小姐,原来您跑这里来了,让我们好找!”一个小丫鬟皱着眉头,气急败坏的跑了过来,一把拽住柯筑韵的袖子:
“不是说好半个时辰么,我们要被太太骂死了!”
柯筑韵微微皱眉,转头对李练达说道:“我叫柯筑韵,若是狗出了什么事,立马来通知我。”
说罢,便在邓毅和李练达的注视下,被两个丫鬟如同犯人一般押着,走出了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