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傅常川,迟疑说:“苏菲,我暂时,不想回去,但是,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你和傅常川在一起?”
我诚实回答:“是。”
苏菲觉得我在胡闹,收住张牙舞爪的脾性,好言劝导:“你知道因为你不见了,梁子杰成什么样了吗?从昨晚开始到现在除了找你,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你说和傅常川在一起,你知道自己还有多久要结婚了吗?琪琪,是你给了梁子杰希望的,是你接受了他的求婚,突然这样,你要怎么收场,你这是婚前恐惧症,女人这样是正常的,所以你别胡闹了。”
我说:“苏菲,我没有胡闹,我从未现在这样清醒过,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你看着我过来的,你明白的。”
苏菲无奈道:“琪琪,你承受不住的。”
我坚定地说:“我可以。”
傅常川蹲在我面前,对我微笑,揉了揉我的发,宠溺地说:“带你去个地方。”
我惊讶:“还有我们能去的地方吗?”
他刮了下我的鼻梁:“你是想在家里躲一辈子吗?我们能去的地方可多了,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把我们束缚,更何况我要把这些年与你错过的时光全部补回来。”
此时,阳光微淡,冬风正寒,他的话如同春日的和风,吹暖了心窝,时光恬静,安然若素,他牵起我的手,拉拢了光阴,笑容纯净,像一杯甘醇的泉水,让全世界跟着明亮起来。
那是一座有些陈旧的老宅,缠绕了半面墙的藤蔓,还有一些蔷薇花与藤蔓依附在一起,火红的枫叶带来了一片生机,空气中还有桂花树残存的清甜。
冬日的天气让这座老宅仿佛是被时光遗落的一角,却有着似曾相识的错觉。
大院的铁门处有位中年男人迎上来,唤了傅常川一声少爷。男人的身后跟了一条土黄色的田野犬,佝偻着背无精打采的样子,见到我时,激动地往我身上扑来。
中年男人跑上来,把它拉开,忙说:“这狗年纪太大了,一般不会这样,大概挺喜欢姑娘的。”
我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它微闭着眼,一脸享受。
中年男人的家住在附近,在傅家工作了十几年,去年的时候,傅常川的奶奶过世了,李嫂被傅常川接走了,这座老宅就闲置了下来,傅常川付给他不错的酬劳,让他平时帮忙打理着,他也尽心尽力,打扫地非常干净。
傅常川望着这座宅子,满目的情深意切,他牵起我的手缓缓进去。
里面的装潢虽有些上了年代,至少还算落落有致。
他出神地望着墙上爷爷奶奶的遗照告诉我:“我爷爷是名木匠,我奶奶是他主家的小姐,他们相爱了,当时,爷爷什么都没有,只是承诺有生之年会给奶奶一个完整的家,他设计了这座宅院。后来奶奶家衰败,家人被遣散,父母双亡,爷爷带走了奶奶,在风雨中飘渺了数十年。六十年代末,他们在这里落了脚,爷爷倾尽家当亲手打造了这座宅子。我出生后这里翻修了一遍,所以,我从小就与他们住在这里,感受他们传递的爱。我的父母也爱对方,但是他们与爷爷奶奶不一样,或许是来自我母亲家族的压力,他们就像天空的雄鹰一直在外翱翔,有时候我都不知他们在哪里。十二年前,爷爷脑溢血过世了,奶奶虽伤心,但是很坚强,她笑着对我说,我与你爷爷走过了那么久的岁月从没有离开过彼此,我们一直拥有着对方,他虽先我一步走了,可我的心是坦然的,奶奶就在这里等你爷爷,等他想念我的时候,回来接我。所以,不论我的父母在外有多少成就,奶奶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这个故事让我动容,因为那句“我与你爷爷走过了那么久的岁月从没有离开过彼此,我们一直拥有着对方,他虽先我一步走了,可我的心是坦然的”,原来,没有什么可以比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更加满足的。
傅常川带我穿过客厅,走上木质的楼梯,绕过一个拐角,推开一扇房间的门,里面是他的房间,房间里有个玻璃橱柜,陈列着密密麻麻的奖状。
推开刻有浮雕的木窗,窗前是进来的大院,我们牵着手并肩而站,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棱角分明的侧脸洁白光亮。
他侧过脸,笑容皎洁,指着前方院门口的位置,说:“十年前的盛夏,我站在这个窗台,看见院前有个女孩,在为一条受了伤的小狗包扎伤口,太阳很大,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蹲在小狗身边,为它遮挡烈日,见路人就问知道这是谁家的狗吗。她怕小狗热坏了,去找了一只泡沫盒子,装了一些水,放在小狗面前。”
我蓦然抬头,有些不可思议。
十年前的盛夏,我初中毕业,被杭城一所重点高中录取,我与同学毕业旅行回来,恰好路过这座城市,想着顺便看看自己的学校,我并不知道自己上错了公交车,转来转去到了这座老宅的附近,遇见一条受了伤的田野犬朝着我呜呜地叫,叫声凄惨,我停了下来,看到它拖在身后的腿正流着血,就从书包里拿出一块手帕替它包扎了伤口。
我打量了几眼这座别致古朴的宅子,见到楼上站了一位穿着白色体恤的少年,他的脸藏在阴影中,看不太清楚。
我一走,小狗就凄惨地汪汪叫,舌头吐在外面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心想它大概是太热了,所以给它撑起一把伞,又弄了些水过来喂他,它喝了许久。
我想送它回家,问了路人,都说不认识,他们说,土狗都长得差不多,可能是哪里跑来的野狗。
过了会,这所宅子有人出来,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我就问她:“阿姨,您知道这是谁家的狗吗?”
她递给我一瓶冰镇的矿泉水,说:“同学,我知道是谁家的狗,天气这么热,你先走吧,小狗我会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