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荒凉的古道上。一人正在策马狂奔。
庚仓子经过一路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古郑国的地界,可惜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是秦国的天下了。
十多年前,他曾经流落此地,在一个风景绝美的山谷之中,遇到了他的老师列子。他依稀记得这个地区的名子叫做圃田。
他丛燕国出发,一路飞奔,一路打听道路,经过了整整两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那个山谷的谷口。
十多年过去了。这个山谷依然是那么安静,景色依然是那么迷人,仿佛从来都不属于这个乱世一般。
山谷的三面青山环抱,只有一个入口。从谷口望去,一座座青山苍翠欲滴,朵朵祥云环绕期间,山峰若隐若现,显得有些虚无缥缈,宛如传说中的仙境。
山谷之中,花木丛生,风景如画。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翠绿的山谷中零零星星地散布着许多株桃树,每株桃树都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这些桃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弥漫于整个山谷之间。清风徐来,不时有花瓣随风飘落,在红花绿树之间,翩翩起舞。
一条清澈的*,在山谷中潺潺流动,蜿蜒向前,在谷底处形成了一片碧绿的水塘。水塘四周是一片平整的草地。草地之上,有一排精致的木屋坐落其间,木屋之前种有几株不知名的山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又有几株修竹,翠绿如墨,随风摇曳,竹叶哗哗作响。
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一只手捧着一部竹简,另一只手里持着一根翠绿的竹竿,正坐在水塘旁边钓鱼。
只见他时而摇头晃脑地读几句竹简上的文字,揣摩着里面的意思,时而瞟一下鱼饵,看看有没有鱼儿上钩,神态悠然自得。
庚仓子翻身下马,任凭马儿在草地上吃草休息。他缓步走到那名童子身边,只听那名童子口中朗诵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庚仓子对着那名童子行了一礼,轻声问道:“这位小哥,打搅一下。请问列御寇列子他老人家在这里吗?”
童子子放下了手中的书简,上下打量了庚仓子几眼,回答道:“你是何人?找他老人家何事?”
庚仓子答道:“在下庚仓子,在十多年前,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盖聂。十多年前列子他老人家曾经收我为徒。我现在有要事在身,可能会有性命危险,我想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同时在剑术上也有一些疑问想请教他老人家。”
“盖聂?原来你就是盖聂。”那名童子说道,“三年前,祖师还在时,曾经提到过你的名字,说三年后你必来找他,看来祖师果然没有说错。”
庚仓子听了童子的话,暗吃一惊,连忙问道:“你说什么‘祖师还在时’,难道列子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只见那童子咯咯一笑,说道:“列子祖师是得道之人,已超越于生死之外。我几时说他不在人世了?我刚刚说他不在了,是说他在三年前就离开这个地方了。”
庚仓子问道:“那你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吗?”
童子回答道:“列子祖师已得风仙之道,可以御风而行。他常常云游四海,行踪飘忽不定,往往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我也难得见到他几次面,怎么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呢?”
庚仓子略一沉吟,说道:“请问现在谷中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呢?”
只听那童子回答说:“现在只有他的几名弟子留在谷内。对了,三年前祖师临走的时候,曾经嘱咐过我,如果三年后有个叫盖聂的人过来找他,让我把一封信交给他。那封信现在由我们大师兄保管,你等着,我这就为你去拿。”
说罢,他放下竹竿,蹦蹦跳跳地跑进了附近一个竹屋之内。过不多时,便和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起走出了木屋。
只见那名男子头戴逍遥巾,身穿一件青布道袍,神色安逸,清风吹过,衣袂飘飘,顾盼之间,颇有几分出尘之概,想必这就是刚才那名童子所说的大师兄了。他们二人望了庚仓子几眼,缓步向他走来。
庚仓子连忙迎了上去,仔细一看,觉得这位大师兄似乎有几分眼熟。他忽然想起在十多年前和他一起师从列子的弟子之中,确实有此一位大师兄。显然这位大师兄也认出了庚仓子。二人互相施礼之后,大师兄说道:“师弟不远千里赶来,面有仓皇之色,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吧。”
庚仓子点了点头,把要刺杀秦王的事情对大师兄说了。
大师兄听了,轻轻摇头,对庚仓子说道:“我听说师弟在青虚山隐居十年,本以为师弟一心修身养性,逍遥物外,不再过问天下之事。哪知师弟竟然要去刺杀秦王,甘愿以身犯险。这又是何苦呢?”
庚仓子说道:“如今天下连年征战不断,十室九空,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使天下战乱不休者,秦王嬴政也。若能牺牲我一己之性命,将他刺杀,换来天下之和平,吾将死而无憾。”
大师兄说道:“我道家讲究清静无为,不问天下兴衰。治天下,不如修自己之身。天下战乱,乃是众生劫数使然,非一人之力可以改变,亦非杀一人可以阻止。师弟何必执迷不悟,以身殉天下呢?”
庚仓子说道:“我一家妻儿老小被秦王所杀,此仇不报,我心实在难安。忘掉国仇家恨,避世隐居,逍遥物外,这我实在是难以做到。可能是我的悟性不够吧,刺杀秦王嬴政,乃是我毕生最大的心愿,即便为此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大师兄闻言,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知道劝他不得,只好就此作罢。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绢布,递给了庚仓子,说道:“三年前师父临走之前,已知你三年后必来此地找他,要我把这封信交给你,现在你便拿去吧。对了,我曾经听说,师父他老人家常常喜欢去东海海外仙岛游历,也许在那里可以找到他老人家。”
庚仓子接过绢布,揣入了怀中。说道:“多谢大师兄了。我有要事在身,还要赶回燕国赴朋友刺秦之约,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今日一别,恐怕来日再难相会。大师兄,请多保重。”
“师弟,请多保重。”
庚仓子别过他们二人,翻身上马,喊一声驾,向燕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过了良久,只见那名童子望着庚仓子远去的方向,轻轻说道:“师兄,你明知道他这番回去,凶多吉少,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
只见那个大师兄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列子老师曾经说过,生又何欢,死又何惧。此人已经看破生死,我们是强留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