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从虢山西边山脚下撕掉身上贴着的灵气耗尽的神行符，右眼黑芒在黑夜中也极为显眼，此时白亡脸上没挂一丝笑容，从左眼眼神中能察觉到杀气。
白亡右眼所见，整座虢山如同人间炼狱般，冤魂饶山，上空盘旋，久而不散。
白亡呢喃，似是说给冤魂听：“罪孽深重，代阎王来索命了。”
守在山门口的几个虢山寨的成员，正喝酒划拳的几人突然看到十几具尸体从山门外抛过来，还未做任何反应，山门被人一脚踩塌。
午夜来人，左眼映着灯光，熠熠生辉，右眼藏于黑暗，肃杀诡秘。
来人仅靠气力出拳，脸上杀气四溢，这些连通脉境都没晋入的普通武修，盛怒之下的白亡一拳之下，尸体倒飞入寨中，尸骨无存。
这边的大动静引起了整个虢山寨的注意，在白亡将守门的几人干掉之后，寨门口就聚集了一大伙人。
白亡冷眼扫去，道：“虢山寨好大的气派，大当家是山中老鼠吗？躲着不敢见人。”
二当家黄狐喝道：“来者何人？”
“要你命的人。”
白亡右眼中黄狐是这群人中黑气缭绕最多的人，白亡将头往右一晃，整个陷入黑暗中。
转瞬间白亡已至黄狐身前，怒吼出拳：“老子最烦那些文绉绉却干着些畜生事的牲畜了。”
寻常真气境巅峰武修配合真气能有至少五十万斤气力，而此时白亡直直一拳轰出，拳似雷鸣炸响，六十多万气力直指黄狐。
黄狐身为真气境巅峰武修，身法自是敏捷，看着白亡越来越近的拳头，黄狐将藏于嘴中的气力丹吞下，五十万斤气力翻倍，露于外面的皮肤泛红，一百万斤气力一拳对向白亡。
白亡运用体内灵气折叠经脉，使一瞬间的爆发提高至九十万斤气力。
原本围着二人的其他人被气压吹飞，包括两个初阶真气境武修。
白亡在空中被击退回山门处，右手经脉微酸，关节处竟是已然泛红。
就在此时，山门外边钻出四名壮汉，为首最壮之人赤膊上前，一身横练的肌肉，对着身材最为削瘦的黄狐道：“辛苦二弟了。”
然后看着邻近的白亡笑道：“不知道虢山寨哪里惹着这位少年侠客了。”
白亡转身，看着周边渐渐围拢过来的阴狠注视的山贼，紧闭能看透人心的右眼。
因鬼怪不敢闭眼，因人心不敢睁眼。
忙完一天的布衣店铺黄昏前关门，累得睡着的陈梳被白亡抱着放在房间。
白亡催动中品神行符，一路出西城门来到虢山附近的秀川镇。
刚好晚到一步，满身鲜红的年轻人被绑在树上，呼吸不在，还有一人也是如这些阴狠的脸一般站在一旁，身上染满那位年轻人的血，脸上也是，手上不停的一直拿木棒槌着早已失去呼吸的年轻人，甚至在发现白亡后竟然歪嘴一笑。
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这幅画面，他可不像陈梳或者黄韫这样初出茅庐的孩子。
他一直自认看透生死，打死过人，也差点被别人打死。可是那一刻，那一幕还是让从未生过病的白亡遍体生寒。
江湖有大有小，有人便有江湖，有人便有争斗，有人便有善恶。
“虢山寨的人好本事，都说狡兔三窟，我看你们比兔子还能打窝。你们凭着在这周边几个镇子安置下来的明线和暗线，挟持几个镇子的无辜百姓作为你们的保命符，沈寨主，好手段啊。”
白亡看着那个真名叫沈妒的虢山寨老大脸色变得阴沉，指着先前丢进山门的十几具身体道：“沈老大看看，这些是不是都是你们的人。”
沈妒低头扫了一眼，迅速收敛脸上的阴沉，转脸笑道：“小兄弟不妨猜一猜我还有没有人埋伏着呢？”
白亡反身一脚踢在从身后被黄狐射过来的箭身上，箭尖被调整角度的白亡反而射向左边，赶紧回身和冲过来的沈妒一拳对过去。
白亡在气力卸完之前化拳为勾手，借用气压手背压着沈妒手背，同时横向一脚踢向沈妒头部太阳穴处，同时躲过了其余两名中阶真气境甩拳和扫堂腿。
白亡踢飞沈妒后犹有余力，一拳再向下砸向刚刚施展扫堂腿想趁势拿下收不回力的白亡。
后续跟上的真气境武修哪里想到对拳时竟然是吃了气力丹暴涨到一百一十万斤气力的沈老大吃了亏，收不回力。白亡首先收力，先是踢走沈妒，一拳而下砸死那个中阶真气境武修。
然后左拳化掌顶地，双脚将另一个真气境武修踹向空中，扭动身体，躲过身后黄狐射过来的三箭，左脚对向迎回来的沈妒一拳。
白亡借助冲击力冲向后边放冷箭的黄狐，沈妒反应过来后迅速跟上。
白亡近乎贴着地极速向黄狐冲去，黄狐气力丹药效未过，先是将牛角弓拉满，特制的三发箭矢射出，三星连珠。
白亡一掌拍地，向前上方飞去，箭矢从白亡身下掠过，直奔后方的沈妒。
沈妒有样学样，一掌拍下后加速逼近白亡。
白亡离近黄狐，黄狐已经丢下弓箭准备硬接白亡的攻势，后方距离极近的沈妒，以及不远处的三个初阶真气境。
白亡轻道：“九龙典三，灵龙吟。”
白亡体内所存不多的灵气鱼贯而出，一道灵气蛟龙就这么穿过离得最近的沈妒和黄狐，然后龙首伏地由上向下盘旋。
所有被灵龙穿过的人，耳边瞬时无声，然后耳膜炸裂，双耳流血。
而离得最近的沈妒和黄狐，此时七窍流血，双手捂耳，跪在原地。
白亡身形不停，右手经脉折叠三次，将近一百五十万斤气力的一拳直追击向黄狐。
一拳人头分离，冲势十足的白亡一拳轰去后被气力带着往前去，最后卸掉力气站定。
在白亡体内失去金色真气那晚，身体涌入大量天地灵气，一段记忆浮现脑海。
九龙典前二式九龙拳只能由真气催动，后续的九龙典第三四式只能由灵气催动。
白亡此时灵气不多，术法并不完善，但震伤人就足够了。
武修争斗，一拳足以。
白亡不管跪在原地的沈妒，走近一个又一个晕在地上的其余虢山寨成员，一拳一个，就这么慢悠悠的走近，然后挥拳。
每杀一个，冤魂便消散一个，及至寅时，日月即将交替。
到最后周边除了白亡和沈妒已无活人，白亡走近沈妒，隔着十步距离，蹲下问到：“为什么不救他们？你早就恢复了吧，没找着一击必杀我的机会？”
沈妒双手放下，原地蹲着，四下扫了一眼，无悲无喜，道：“你就是之前在岑梧城一人独战三大灵海修士的白亡，衍道宗的少宗主？”
白亡眯着眼道：“你还漏了个被戮剑宗大长老一掌拍的稀碎，侥幸苟活，衍道宗的大师兄。”
“输得不冤，毕竟是衍道宗。”
衍道宗在千年之前灵气未复苏之前便是东南域武修大宗之一，传承至今，公认的一大正道宗门。
白亡摆摆手：“说着不冤，听着却一大股怨气。”
日起月落，沈妒沉默了会儿躺下：“动手吧。”
白亡走近，距离五步后停下，道：“后悔吗？”
沈妒放弃抵抗，一是二人差不多都已经恢复气力，沈妒不敢说完胜白亡将他留下，二是白亡杀光了虢山寨的所有人，沈妒就算侥幸杀了白亡，之后被衍道宗追杀，四处逃亡的生活他不想在经历一次，哪怕另一个选择是死。
白亡走近抛下一壶酒。
沈妒坐起，一脸疑惑：“什么？”
白亡也坐下，从储物袋里拿出壶酒：“喝完再上路。”
白亡今晚破天荒的对已经昏死的人出手，原本恢复精气神的白亡此时满脸哀伤。
沈妒喝着酒，四处的血腥味扩散开来，权当是下酒菜了。
沈妒喝完看着苦着脸的白亡，抢过酒壶，一摇还有大半，道：“不会喝就别喝了，浪费了。”
白亡也没开口询问，每个人到死之时都不想说出口的，不是最珍惜的就是最痛苦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沈妒喝完，轻道：“在虢山北边的福侯镇除了你打死的王央，孙訾重，李庆之外，还有一人。只要这里的消息扩散出去，他就会动手，一个镇子的人都会死。”
白亡晕乎乎的眼神瞬间清明，他能把这些隐藏的人抓出来，就是因为右眼能看到的人的罪孽黑气缠身。
但是如果那隐藏之人与人为善呢，并无太多罪孽呢？
白亡站起来轻道：“周府家主周端游。”
“真厉害，不愧是衍道宗的大师兄。周府周端游我年轻时救过他一命，欠了我一个大人情，我就去与他说了这事，若有人威胁虢山寨，他便将福侯镇的人斩杀殆尽。”
沈妒闭眼，脸色不详：“周端游做了一辈子的好事，最后被我挟恩图报，做好人的都这么蠢吗？就为了年轻时说过的承诺？多傻啊。”
沈妒喝了口酒，继续道：“福侯镇上千户人，他周端游能下这个手？”
白亡不答，杀与不杀，人心不定。
沈妒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真气涌动，四周的所有尸体渐渐围住沈妒、白亡，沈妒默念，似是念叨着尸体名字。
白亡跳出圈子，沈妒洒然一笑道：“少宗主，不亲眼看着我死？”
白亡摇头走下山，右眼中沈妒缠绕的黑气逐渐消散，不是成佛，便化鬼魂。
欲死之人，可劝不可救。
沈妒随手用真气招来一把在黑暗中照明的火把，虢山寨的规矩，死人就别占地，只有活人才配。
尘归尘，土归土，如鸟兽散。
“先送送你们，下辈子长点眼选个大靠山，走好。”
白亡走下山，回头一看，山上冲天的火光映在白亡沾满鲜血的右脸上，盘旋虢山的新生鬼魂散去。
右眼黑芒如同火焰般摇曳，白亡回头走去北方，身形消失在林间阴影。
午夜来人，正是阎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