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愆穿着一身白衣,站在人群之外。
凤清尘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从那一袭清磊的白衣中,体会到他的悲哀。凤偐一生对他期望甚厚,亦十分疼惜他,可以算是他生命中的一盏明灯。如今他一朝去了,凤愆那样的人,也是会觉得悲怆无依的吧?
只是,这世上,有什么是度不过去的呢?忍一忍,很快就会好的。
自从凤偐去世,凤愆一身白衣,替他守孝,连带着凤清尘的份,只是,他看着她的眼光,却多少有些冷硬。他应该是知道的吧?当初,除了姬摇光,他亦是最清楚和光公主的人。
前后如此大的差异,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呢?便是那缠绵病榻的德亲王殿下,怕也是目光如炬。
姬摇光反而没有来。再如何深的爱恋,经过了生离死别之后,总会淡泊下来的。
如今,他应该知道了,端木韶华才是他最好的选择吧。
凤清尘淡淡一笑,握住了习牧野的手,静静吩咐:“开船。”
这个紫凰,并不是她最后的落脚处。她是习惯漂泊的人,曾经她喜欢一个叫做特稀里的地方,那里有她少小时最喜欢的老头子,也有她来不及领悟的爱恋。
今后,她的落脚处随着这大船慢慢驶向未知。
“公主,公主!不好了!”这是慌张的船员,“风力太猛了,桅杆快要撑不住了。”
凤清尘按了按眉心,这就是紫宫映璃那混蛋说的最好的水手?
“把帆降下来,向东!”凤清尘几乎是用吼的,暴风雨太过于猛烈,用平常的语调根本没法挺清楚。
更要命的是,舒十七他竟然昏船。自大船驶出港口,他就颠颠倒倒的,一直都只能躺在床上。
至于他所说的那个稍微大一点的小岛,凤清尘第一个就否决了,那个岛的周围,更小的岛十分密集,下面定是满片的暗礁。
被紫宫妖王誉为最好的水手们终于在慌乱了一阵子之后镇定下来,降下了几乎被撑破的帆,费了不少力气,终于将船头的方向稍微改变了一下,好歹不算是顶风作案,逆风而行了。
到第二日风平浪静的时候,凤清尘十分郁闷地发现舒十七的晕船症状更加严重了,几乎将胆汁都吐了。
无奈之下,只得吩咐厨房,煮了点克制晕船的汤,交给舒雅好说歹说给他灌了下去。
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外面有人叫嚷:“看,是小岛。”
“传说中的宝藏会在这里么?”
凤清尘与习牧野互看了一眼,俱是有些震惊——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是说的这个么?
快步走到甲板上,眺望了一下,果然见到薄雾中一片绿色窜入眼帘。
凤清尘看着那缓缓靠近的小岛,觉得眼睛酸酸的——这么个地方……分明就是另一个特稀里。
指挥着船队小心地靠了岸,凤清尘踏上了小岛。
特稀里,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
那个传说中的宝藏,哪里及得上这个岛本身万分之一?
习牧野虽然不是很明白她为何会那么激动,却仍然为了她的激动而欣喜。
牵着手来到后面的悬崖,凤清尘的心里有丝丝的疼痛。若是当初肯稍微相信,或者说,肯稍微依赖一下那个人,一切是不是会不相同?
这个时空的人,并不傻,他们的猜忌甚至远胜我们。可是雷诺,你我来不及说不口的情意,却可以在这同一片土地上慢慢延续。
同样是孤漠的人,同样满身罪孽,可是,我还是要看看,到最后,谁来阻碍我的圆满。
雷诺,若你在此,便好好看着吧。
仿佛是感觉到凤清尘的内心悸动,习牧野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我们回去吧。舒公子今天终于踩到了实地上,应该已经恢复过来了。”
舒十七岂止是恢复过来了,这些日子在床上躺着久了,这会儿正在活动筋骨呢。
三天后,精力过于旺盛的舒十七翻筋斗翻过了头,无意中找到了传说中的宝藏,还有,无数的白骨。
所谓宝藏总是不离金银珠宝,凤清尘见得也不少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只是,花了半个月时间清点出来之后,才发现,这确实是笔极大的财富——真要折算起来的话,起码顶的上紫凰国库五年的收入。
供这么个小岛用的话,差不多可以用上五十年。
真是个好消息啊,凤清尘捏着下巴,笑得一脸狡诈。
舒十七看着那个诡异到极点的笑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再看看习牧野,也是一脸的纳闷之色。
只是,凤清尘到底是偏心的人,哪里会舍得去阴习牧野呢?到最后的时候,只剩下舒十七公子一个人在春光烂漫中,坐在书房中,咬牙切齿地握着笔杆子,在舒雅的协助下处理乱七八糟的事务。
你说另两个人去了哪里啊?如此春光,怎好辜负?自是找清静的地儿谈情说爱去了。
所谓天下,有人相伴,寸土亦是广袤。
而这个被称作特稀里的地方,是那些人,最后的安宁之所。
接到本岛传来的消息时,天色已经暗了。
展开信笺,是大爹爹的笔迹,说娘亲终于觉得特稀里太过于冷清,又给我生了个妹妹。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妹妹的名字。
我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正式的名字。据说当年我刚出生的时候,几个长辈都十分欣喜,聚在一起商量我的名字。
结果,争执了三天之后,发现取名字是个技术活儿。
而且这活儿的精细度要求还挺高,娘亲在这方面明显薄弱,也就不争什么。只是看到爹爹跟大爹爹列出来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
说到底,她还是嫌那些名字不够有气势。
最后,她大手一挥,我就有了名字——海贼王子。
只是,当这个名字响彻魅离海之后,我还是没有正式的名字。
凤氏,据说是大陆上那个叫做紫凰的国家最为显赫的姓氏之一。
娘亲却舍弃地毫不犹豫:“王子,你日后就会明白,那些所谓的显赫,都只是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