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直说吧。”
“禀大人,卑职等接到的命令是就地格杀。可是,卑职没能保下他们的尸体。”
“怎么回事?”凤清尘皱眉,“本官叫你们就地格杀,不是让你们鞭尸!”
“是!卑职之罪。”那传令兵年纪却不大,闻言低下了头,“可是百夫长看了一个人的脸之后,就像疯了一样,拿刀扑上去就砍,那尸体就砍烂了。”
“就没有人管管么?”
“大人。”那传令兵也是一脸委屈,“这些年,为了剿匪,梧州以及周边各省都折损了不少兵力。那些人的兄弟子女又参军了,这次怕是仇敌相见,所以,一时失控……”
凤清尘垂下了眼睛。
刘英低下了头,场中横七竖八的百姓也都张大了口,却没有一个人说出话来。
“杀得好!非热血无以祭奠英魂!”凤清尘淡淡道,“你放心吧,本官会向朝廷请旨,追封那些英灵。”
“多谢大人。”那传令兵抹了把眼泪,狠狠瞪了一眼场中众人,冷冷走了。
“刘英,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英看着眼前的众人,断龙岭并不曾亏待他们,也一样是有吃有喝。
他撩起衣摆,静静跪了下去:“请大人开恩。”
凤清尘皱眉不语。
“大人,请看在刘大人的薄面。”刘英磕下头去,再抬头的时候,额角有血迹渗出,“这些人,也曾经是梧州的百姓,刘大人也曾尽心尽力为他们谋福祉。他们只是受了蒙蔽。”
“刘英,不是本官为难你。”凤清尘的声音听上去疲倦而又无力,“你可知,紫凰选拔官员是多么的不易。紫凰的律法对待官员又是多么的严苛。梧州的原籍百姓我不会为难,可是其他的人,他们心中永远有那个已经死去的贺兰王朝,我难道要留着他们继续啃紫凰的梁柱么?”
刘英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他的神情悲伤而又无助。
“刘师爷,你不用求了。”一人冷静道,“是我们愧对刘大人,愧对女皇陛下。知道朝廷从不曾放弃我们,我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是我们自己选择了绝路。”
那人静静说完,朝着凤清尘跪了下来:“凤大人,听说你曾经是公主,应是可以见到女皇。请告诉她,刘大人很好,是我们对不起他。我们愿意一死,请女皇开恩,饶过刘大人。”
“你们愿意一死?”凤清尘的神色更冷,“刘振为了你们做了这么多,你居然说你想死?你有资格说你想死?”
那人瞠目结舌道:“大、大人……你——”
“够了。”凤清尘挥了挥手,伸手将刘英搀了起来,“你是梧州幕僚,你的百姓,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英怔愣了片刻,才欣喜若狂地连连作揖:“是。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凤清尘冷哼一声,挥袖走了出去。
舒十七见她神色不对,眨了眨眼,也跟了出去。
像是知道他会跟来一样,凤清尘静静笑了笑:“你刚才的表情很奇怪,是被吓到了么?”
舒十七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慢慢道:“你是故意的。”
“是。我是故意的。”凤清尘笑眯眯道,“今晚过后,这事儿就会流传出去,断龙岭的根基就彻底毁了。不仅仅是断龙岭,就连贺兰旧朝的最后希望也将断送于此。”
舒十七静静走过去,与她并肩站在一起,看着那轮红日慢慢越出地平线。
“你说刘英会怎么做呢?”舒十七笑了笑,有点苦涩。凤清尘的谋略,根本不在帝都之中皇太女与流光公主之下。
“怎么做都好,断龙岭的人欠着他,百姓感激着他,日后他作为梧州布政使,做起事来就容易多了。”凤清尘淡淡道,“那刘振,倒是死得有些冤枉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她慢慢笑了笑,“招安了之后,百姓会自发地上万言书,请求为他恢复名誉的。”
舒十七轻轻摇了摇头,看向远处:“清尘,过了今日我才发觉,跟你做敌人,这是件可怕的事。”
“所以说,如果你不是我最在意的人,就千万不要得罪我。”
凤清尘立在突起的石上,看着刘英处理善后事宜。
解药送来之后,忙着给众人解毒,然后是安抚民心。凤清尘不耐烦做这些,索性全权交给刘英。
舒十七站在她身边,看她有些苍白的脸上是深沉的冷峻,不由笑了笑:“怎么,又想着算计谁呢?”
“在你眼中,我便只会算计人么?”凤清尘淡淡一笑,盯着刘英的身影半晌,终于浅浅叹了一口气,“罢了,算是给他一个机会,反正,他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舒十七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刘英确实是个不错的谋士,对于安抚人心也极有一套。前不久被凤清尘杀掉孩子的那对父母也领养到了一个孩子,如今正在感激涕零。
刘英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一刻未停,此时脸色有些发白,神情憔悴更是不必说。
直起身的时候,猛地感觉如芒刺在背,不动声色地皱眉回头,就见高处那一袭迎风而起的红衣——凤氏家主,果然不容小觑。
先是下毒废去了众人的战斗力,又在赴约之时抓了大当家,一连串的计划便是那西陆战神也没有完全想到吧?那个女子,本来是不依靠任何人的,恐怕也不曾真正相信过那西陆战神吧。
经此一役,对贺兰旧人是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先不论如今天下四分,却是各国暗自较劲,都在努力使百姓过的更好,单说那贺兰旧朝也是千疮百孔,尤其是末期的贺兰王朝,真是让人不忍再提。
那些年百姓是过的什么日子,他也是知道的。
终究是,气数已尽吧。
他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百姓安抚性地笑了笑。
那个女子自那日之后便极少出现了,但是她在忠义堂上挥出的那两剑,却不是安抚,而是十足的警告——紫凰虽然有容人之量,但是并不意味着,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还依然安之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