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十七吞下药丸,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带着她起身,慢慢走回灯光中去。
习真已经解开了黑巾,果然是花月府中仅仅见过一面的那少年。
“凤清尘,好久不见。”习真淡淡一笑,“见到我,觉得奇怪么?”
“见到你,我倒是突然明白了,为何花月府会覆灭得如此容易。”凤清尘微微笑道,“作为背叛者,感觉怎样?”
习真看着她,忽然忧郁一笑:“老实说,感觉很一般。”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衣女子,“司马南星的智慧甚至比不上你,背叛了也没有成就感。”
这口气,听上去真是没有节操啊。
“那你背叛花月府呢?有成就感么?”
“好像也很一般。”习真羞涩一笑,“那时候只想着,花月府灭了,蓉儿活不成了,大哥注定要与你成仇,他就是孤身一个人啦。说不定还会在盛怒之下杀了你,这样他就会被人追杀,成为丧家之犬了。”
他冷冷盯着凤清尘:“可是,你竟然——”
凤清尘了然一笑:“原来你是在嫉妒。”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丝的好奇,“习牧野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宁愿用花月府来陪葬?”
“谁嫉妒了!”习真眼中冒火,神情却更加冷漠,盯着凤清尘看了一眼之后,忽然笑了,“你说得对,我是嫉妒了。”
舒十七皱了皱眉头。习真如此有恃无恐,所凭仗的绝对不是毒那么简单。
他手中拿的便是照着失窃的兵器图所造的么?地上的司马南星气息已经微弱,这兵器用来暗杀倒是不错,可惜响声大了点。
“那么,现在你想怎么样?”
习真看着她淡然浅笑地脸,缓缓举起手中的火枪,脸上一点喜悦的表情都没有:“不然,你哭一个给我看看。”
这孩子,心理还真是复杂啊。舒十七一脸无奈地看着凤清尘。
“这个,似乎有些困难。”凤清尘淡淡一笑,眼睛却是清冷,“因为,我又没输,怎么能哭呢?”
习真微微一愣,沉下脸,抬手就开了枪。
“真是愚蠢的孩子啊。”凤清尘冷笑,指尖寒光轻轻闪过,比毒药更诱惑。
“嗤”地一声,在枪声响起之前,一把匕首已经插在他的肩上。
凤清尘同时出手,毫不客气地拧住了正向下垂落的手腕,狠狠一扭。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习真痛的脸色发白,说不出话,只咬着唇,狠狠瞪着凤清尘。
凤清尘耸了耸肩,笑的更加愉快了:“习真,你乖一点,我不会杀你。舒十七,去看看司马南星,别让她死了。”
她的眼睛向漆黑的深林看了下:“阁下,看戏是要付钱的。”
凤清尘垂目静默,看着那人自树林的深处慢慢走来,身边有隐约的香气浮动。
是凤尾香。凤氏的淬香堂出品。
整个凤家,只有一个人用的这种香。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手,凤清尘静静吁了一口气——看来今晚收获颇多啊。
舒十七过去司马南星身边看了一眼,随手卸掉了她的下巴,才站起身慢慢道:“放心吧,至少在你动杀机之前,她不会死。”他挑眉看了看冷漠的少年,“你那边那个呢?”
“在我没有动杀机之前,他也不会死。”凤清尘轻笑。
林中那人此刻已经慢慢出现在灯光中,也是一身黑衣,脸色莹白如玉。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兵器,以舒十七的敏锐,凤清尘的谨慎,却觉出一丝不一样的凝重。
这个人比司马南星可危险多了。
习真微微皱了眉,淡然道:“凤清尘,你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趁着现在还有力气,赶快走吧。”
“习真,过河拆桥是不好的行为。”那人柳眉微蹙,似是十分痛心。她转了头,看了看倒卧在地的司马南星,“连小真都看出来了,司马,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司马南星的身子抖了抖,却因为下巴已经被卸了,只是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那人冷冷一哼,这次不仅是司马南星,连习真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凤清尘微微笑了一笑,抱臂而立,静静看热闹。
“还有小真。”那人一脸温柔,笑眯眯道,“你可知道背叛了主子是什么后果?三刀六洞也不过时寻常手段吧。”
“的确是寻常手段。”凤清尘点了点头,十二分的赞同,“说起来,还是官府的手段多,而且,无论怎么,还都有好听的名目,不会让人以为是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是不是?”
那人霍然抬头,紧盯着凤清尘:“凤氏家主,你瞒过了所有人,也不简单。”
“如果这是夸奖的话,那本官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凤清尘笑道,“只是,乱臣贼子,本官还是要抓的。你说是不是呢?”
“乱臣贼子——究竟是谁呢?”那人眉目冷峻,在凤清尘脸上狠狠扫过,又扫了眼舒十七,“世人皆知,这天下本是贺兰姬氏的,只是,二十年前,西陆舒氏枉顾君臣之义,窃国自立,导致姬氏江山分崩离析。你说谁才是乱臣贼子?”
“便是那紫凰的女主。”那人冷声而笑,“也是叛臣!”
凤清尘不动声色,她的家国观念本来也没有那么深厚,再者说,强者为王也是一贯的准则,那贺兰姬氏最后的二十年已经是名存实亡,西陆大皇不过是开了一个头而已,并没有什么。
但是舒十七听在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心中君臣父子观念十分正统,自然也知道舒家当年是托孤重臣,早先的时候虽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是到底还是保存了皇帝的名义,保全了贺兰皇族的尊严。
只是后来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废幼帝,自立为帝,再如何努力让西陆国富民强,也躲不过史家一笔。
正在心乱如麻,便听凤清尘淡淡道:“这就是你们那位主子深谋远虑的眼光么?天下疲弱,不分又如何?贺兰王朝当年,律法松弛,诸侯横行,流民四起,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样的贺兰,天不亡之,我都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