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坝公社的叶书记是个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老革命,是当时的县委委员,在县里也算说上话的人物,但发生在距离二、三十里又隔着一个公社的一件事他怎么会这么“关心”呢?因为原因就是一个:被抓住的“小偷”是他的侄子。也是,那个年代,真正敢于在外闯祸地多是些有背景的人,象“少青”送他俩胆子也不敢去。“小偷”是有点来头,他是桠溪那边一个“汤村”的乡民,他一个伯伯就是东坝公社叶书记,另一个伯伯是他们大队支书,他父亲是他们生产队长,平时聚在家就可以召开“三干会”了。家里人在外面吃了亏,家长当然要出面,哪怕捉奸在床也是要坦护的,何况还有私藏枪支这个把柄好抓。叶书记紧锣密鼓在布置工作,只是我们还当雨过天晴了。
“毛艺兵”参与了事件全过程,包括抓人,放人,又拿出“鱼目混珠”的应对方案,从旁观者变成真正参与者,外界的“乌龙”我想如果他去“顶缸”定是毫无破绽的。果然“毛艺兵”先被带到大队,然后和大队干部一起去了公社,交待了事情经过。但事情到他嘴里就变成:他准备到我们村来串门,路过我们村稻场就听见抓小偷的叫声,于是和我们乡民、知青一起去抓人,结果被跑掉几个,才抓到三个,抓住“小偷”后,“小偷”在事实面前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反咬人一口,当时桌子上确实有把枪,但是并没有人拿着对着人,因为那一把“道具枪”,出现在桌子上因为是对知青谈他在宣传队时演“刁德一”时的体会,之于什么代表人民的话更无稽之谈,纯粹污蔑。“毛艺兵”在谈话中说的声情并茂,无暇可击,说的大队、公社干部也是信了。公社干部最后淡化这件事,不排除“本位”思想占了主导地位,同是公社干部,你凭什么到我们公社来指手画脚,何况你们不对在先。“毛艺兵”从公社回来后,首先到我们家“汇报”事情经过,得到我们真诚招待,于是吃饭,打牌,弹冠相庆。
吃完晚饭,还没来的及收拾碗筷,“生根”忽忽忙忙跑进门告诉我们,说“末狗子”家来了二十几个“湯村”人,说是来找我们讨个说法,要我们抓紧准备,免得吃亏。队长也跟着过来了,他是为枪的事担心,于是“毛艺兵”又把在大队、公社那一套“声情并茂”演义了一遍,包括“布朗宁”的来龙去脉,如何操作也详细演示了一遍,只不过路上听到喊声和没有拿枪指人那几段用的是“春秋”笔法,省略不计了,队长听了这个“自圆其说”顿时放心许多,大骂“末狗子”不是东西,敢勾结外村人对付村人。
我看事情有点麻烦,对方来人比较多,又担心村人碍于“末狗子”面子,不好出面帮助,所以在“毛艺兵”与队长谈话时,让小五子、篮园的赶快去“三掌柜”那里叫些同学来撑撑场面,而自己准备先“单刀赴会”。
那时“前严村”“妈妈娘子”中很有几个是“湯村”嫁过来的,与“小偷”与东坝叶书记同村,比如前面提过的“和珍”,比如“金玉伢”老婆“老魔头”(她的“闺名”叫王老美,乡人叫她“老魔头”),“末狗子”老婆也是,乡人叫她“金才乌卖”。
“末狗子”在村上是“正”字辈,严格讲算是队长的“堂兄弟”,比队长大了不少,我们到村上时已三十多岁快接近四十岁的人。“末狗子”不下地,是队里“饲养员”,负责队里的猪和牛饲养工作。从定埠方向到村上,首先看到的就是他家,他的房子就盖在村前大一点的塘边,房前贴着水塘栽了一排柳树,柳树中间空出一块高于水面的跳板,格外醒目。村里人作为“杨家一脉”严格讲都有近疏不同地“血亲”关系,不象“金旺”“金木”一家后来搬来的,乡人们背后鄙夷称他们为“野种”。在村上“非野种”中也存在“泾渭分明”地“亲疏远近”,亲兄弟多的人家明显在村里地位要高很多,尽管妯娌间也会矛盾重重,这就是“兄弟阋墙于内”。队长家亲兄弟四个,算是一大派,“末狗子”同样也是亲兄弟四个,势力在村长也在仲伯之间,不可小觑。其实,我平常与乡人接触很多,并不参加其间的“亲疏远近”,因为论这一点我比任何人还要“疏”许多,八杆子打不到底,所以我全凭我个人的喜好,也能混得“鱼水融洽”。
69年开春,在准备栽秧季节,我在出早工时(早饭前)看见“末狗子”家屋顶冒出浓烟,下意识的拿着锄头向村上冲去,乡人们看我行动“古怪”,一起向我看来,就听见“金才乌卖”惊叫声:救火啊!她是在熬菜油时引发的火灾。在那个年代,乡人是舍不得用油炒菜的,总是将蔬菜或腌菜放在饭锅的蒸熟,拿出来后滴点菜油,放点盐。所以乡人总是在菜籽油出来后先放在锅里熬熟,再放入小罐里备用,每个菜总只舍得点上两、三滴,因此那时乡人总馋肉,而且偏爱肥肉,肉烧到七、八成熟,咬一口油汁能从新街口标到鼓楼那种才是乡人最爱。乡人总喜欢用这一“滴油”习惯嘲笑东坝那边人,说“没有”象“麻油”。讲一个人到东坝那边去做客,主人对他讲,家里“没油”给他拌菜吃,于是做客人就很开心的对主人说:“麻油”拌菜好得很了,结果菜上桌才知道是“没油”。乡人说到个故事,总是开心的笑,无论是谁,但我到后来能熟练操作乡音也悟不出故事里的“喜感”,只是听多了记住了这个故事罢了。
又扯远了,亲们看我的“扎记”是不是很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有主见,“一休”说的好:休息,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