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然原先觉得自己是个很能收敛自己情绪的人,至少在一张平静无波的面孔下,很少有人能窥探其中的真假。
但是自从遇见傅文筵之后,简然常常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傅文筵就像是个年长者一样,轻而易举的拿捏着自己的所有情绪。
但是自己却总是和傅文筵隔着一段距离。那种距离时而浮现,时而消失,决定权不在简然,在傅文筵。
他想让自己靠近的时候,那距离就消失,他将自己隔离的时候,那距离就横在简然面前。
简然觉得苦恼,但是却无可奈何。
有人说简然简直就是无病呻吟,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傅文筵这样完美的人爱护着,哪里还有什么不如意。
但是简然作为一个接受爱的人却深知其中的苦楚。
往往都是付出的那个人有权利选择付出或者离开,而被动接受的那个人,永远都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抽身离开,所以就在每一个瞬间里挣扎和怀疑,究竟下一个时刻,他是会更爱还是会离开?
就在这样的挣扎里惶惶不得终日。
傅文筵觉得自从来了S市之后,简然变得十分喜欢发呆,不论是在某个会议上,还是在晚上,就端着一杯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傅文筵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在想什么?”
傅文筵不愿意问这样的话,但是却不得不问,因为真的不知道简然在想什么,然而又迫切的想要知道简然在想什么,所以问出来是最直接的做法。
傅文筵做事从来都是这样,公事痛快,私事也毫不拖泥带水
傅文筵看着站在阳台的简然,又这样问了出口。话一出口,就已经带着一些无奈了。
简然回过头来的时候,眼神里仿佛还带着刚刚出神的些许迷茫,不过在转身的片刻已经大概恢复清明。
“没有,只是在想张锦州究竟想做什么罢了。”
傅文筵已经几步走到简然的身旁,环住简然单薄的身形,将她身上的冷气也一并拢了过来。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享受此刻的宁静。
也许是这小区的位置实属偏僻,也或者是S市的人大多都早睡吧,不过晚上十一点而已,视线所及就大多都是黑暗,和A市的万家灯火相比还是大有不同。
人啊,就是这样,喜欢比较,不论是对事物,还是对人。
不经意间,简然轻笑一声,傅文筵扭头将自己的脸贴近简然的脸,不疾不徐的开口。
“还是离张山一远一点。”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话吧。
从张山一闯进会议室开始,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还是不悦的吧,再加上简然不卑不亢的回答了张山一的所有疑问,即使话语间是一片坦荡,但是傅文筵还是在意和计较的吧,不然晚饭的时候怎么会一片沉默呢?
简然纵然有千万种反驳的方式告诉傅文筵自己和张山一是如何的清白和坦荡,此刻都显得有些无力了吧,索性就顺从的答应吧。
“好。”
这回答应该是让傅文筵吃惊的吧,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像是惊讶的看向自己,以确认这话的真假。
这个样子还真是有些滑稽。
不等傅文筵确认出正确答案的时候,简然就已经笑出声了,“你干嘛一副吃惊的样子?我一直不都这么听话?”
“呵,嗯。”
虽然表面上认可,但是明显,傅文筵内心并不觉得简然的话是对的。
直至此刻,简然仍然认为张山一不过是一个要好的朋友,也依旧认为傅文筵永远会这般的包容自己。
晚上入睡前,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简然刚刚快要睡着,隐约间听到了铃声,但是身体却真的是不想动,索性就假装没有听到那铃声,歪了歪头重新调整姿势打算入睡。
身旁的傅文筵还没有睡觉,电脑键盘的敲击声随着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然后简然就感觉到了傅文筵轻轻的将笔记本放到另一边的床头柜上,然后轻轻的欠身,似乎是要伸手够到简然这一侧的床头柜。
迷糊间简然突然就醒了,猛地睁开眼,眼前就是傅文筵放大的脸,简然顺着傅文筵的胳膊看向他伸出的手。
但是这手里并不是简然的手机,而是水杯。
是睡觉前傅文筵给简然倒的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当时的他站在厨房里,有力的臂膀拿着热水壶,面目含笑,像是一个普通的居家丈夫一样。
但是她说睡前喝水会浮肿,拒绝了这杯水。
被拒绝了他也毫不在意,仍然自顾自的倒水,说半夜醒来有杯水在手边也总好过还得去厨房来的好些。
听到这话的简然回以微笑,这就是傅文筵,总是在某个细小毫不吸引人的瞬间让对方感觉到他的用心,女孩子被这样密密麻麻爱意包围的时候,想必没有人会想要逃离的吧,
但是此刻,这杯水却不再是温暖的爱意。
傅文筵的动作停留在拿着杯子的状态,眼睛和简然慌乱的眸子对上。
简然终究还是年轻,这一刻的担忧和惶恐丝毫没有任何掩饰,就这样直白的暴露在傅文筵的面前。
而她担忧的恐慌的无非就是刚刚那声突如其来的铃声。
可是她,为什么会怕傅文筵伸手拿起她的手机呢?
为什么呢?
傅文筵此刻在想这个问题,简然也在想。
成年人之间最可怕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瞬间。
明明彼此之间心照不宣,但是却要粉饰太平,也许真的谁先说话谁就输了,简然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的时候,傅文筵也没有继续将眼神放在简然身上,而是继续拿起了那杯水,重新坐了回去。
其实那杯水已经凉了,清凉的液体滚过傅文筵的喉咙,不知道为什么,傅文筵似乎喝出了苦味。
简然倒像是刚刚突然的惊醒是一场梦,重新闭上了眼睛,但是急促的呼吸和睡着之后的绵长怎么会是一样呢?
“手机响了,不看看吗?”
傅文筵将那杯水放到自己那侧的床头柜上,掀开被子下了床。
简然刚刚闭上的眼猛地睁开,“你去哪?”
“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