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影枫看见自己的车祸现场,货车的三个钢卷散落在地面上占据了一二三车道,不远处那辆本来装载它们的18轮大卡车头和车身成九十度角占据了三四两条车道。地上还散落着面包车玻璃碎片。满地狼藉。清障拖车真在努力的把大卡车脱离第四车道。
闪烁着警灯几辆警车在现场,一辆警车后排坐着一位年约40来岁的男子。有点惊慌失措。嘴里嘀咕道:“不可能呀。出发前我都检查了又检查了。怎么会滑落呢?而且又没有急刹没有急弯。”估计就是那辆大卡车的司机吧。现场拉着警戒线,消防人员正在隔离带内围着面包车紧张的施救。
这时一辆闪烁着警灯鸣着警笛的救护车从后方拥挤不堪的车流中缓缓驶来,不远处吊车也缓缓的跟着救护车挤进事故现场,道路清理的工作人员看着后面望不到头的车辆。不自觉的加快手中的工作,正在飞快的清理满路的狼藉,希望可以尽快的清理一个车道出来,缓解一下拥堵也好。高峰期很快就到了。
急救车刚停稳,车门拉开跳下几个穿着大白褂的医护,快速跨过隔离带。看到整个车头都殴陷进车身中部了。把陈影枫的肉体挤压在里面。医护人员看到这个情形,也只是象征性的过去检查一下。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了。领头的医生和现场的警察指挥官低头交流了几句匆匆回到车上。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领头的警官走到吊车消防员那,带着一点低落,些许惆怅。可能在因为一个生命的流逝正在感伤。和正在施救的消防员说:“人都这样了,尽量在不伤害伤者身体的情况,先把人从车上弄出来吧。”消防员听到这话。心里明了,切割机压力剪全部都用上了。这时回到车上的医生拿来一个袋子。在隔离带外站定。
陈影枫明白那个裹尸袋。不用问为什么知道,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大约过了一刻钟车头和车身分离。;两个消防员把陈影枫的尸体从车上架下。平放在地上。医生看着死灰的脸庞,嘴角挂着干涸的鲜血。也许是天性使然拿上仪器最后再确认一次。是否还有生的希望。最后还是对着旁边的消防员微微摇了摇头。
拿着裹尸袋和消防员一起把尸体放进袋子里。陈影枫一直安静的看着,心中无喜无悲。和围在警戒线外伸长了脖子,拿着手机拍照录像的路人一样。看着一切。
就在这时道路清障车终于把那辆大卡拉到第一车道。第四车道可以通行了,围观人员急冲冲的回到车上启动车辆缓缓的交错通行。驶离事故现场。
消防员和吊车工作人员一起固定好那辆被切割的支离破碎的面包车,要把面包车从隔离带里吊出来。车掉到一半殡仪馆的车从汹涌的车流里窜出。也许是知道这是来接前方交通事故死亡司机去往生的。围边的车辆都默默的躲避让行。
陈影枫抬头看着天,云层有点厚,不见太阳光。时值深秋,天色有点灰暗。也许是因为快接近黄昏。一阵秋风徐徐掠过路边的梧桐叶。有点泛黄的枯叶在秋风中打着璇儿向树根飘落。梧桐枝上停着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似也在讨论这起事故。亦或是在惋惜生命的脆弱。一股深深的落寞涌上陈影枫的心头。泛起阵阵苦涩。
往生车上下来两个工作人员和现场警官做个简单交接,就把尸体抬上车。这时现场一个消防员把散落在地上一个手机交给那个警官。警官点点头接过。目送往生车离开。
陈影枫附在往生车上,一路耷拉着脑袋。麻木的跟随往生车呼啸着进了殡仪馆。登记交接一系类手续办完。看着自己的肉体最后被推进冷藏柜。陈影枫内心没有任何波澜飘在虚空中。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天色已经有点昏暗。门口寂静的小道上,路灯昏黄。
远远的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穿棕色风衣,不施粉黛的脸上透入着焦急不安的女人,在一个警员和一个殡仪馆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快步走进遗体冷藏室。陈影枫远远的就看见这个女子,他的老婆!
冷藏室内的管理员听见声音有远及近,打开虚掩的门。陪同的警官快走两步到他的身前。和他说:“今天刚送来的一具男性遗体。”管理员没有回答,静静的看看了一眼后面棕色风衣的女子。约摸35岁至40岁左右。默默的转过身。领着他们几人来到一个冷藏柜前。一路上没有人有任何的交谈
这时那名身穿风衣女子,如同面临审判一般。深深吸了几口气,可能是冷藏室的空气冰冷,也可能是女子过于紧张,在深吸几口气时喉咙被冷空气刺激了一下。有点麻痒。咳嗽出声,在寂静的冷藏馆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管理员熟练的打开柜门。缓慢的拉出尸屉担架,担架下的尼龙滑轮和不锈钢板摩擦的声音,就像摩擦在风衣女子心上。管理员拉开裹尸袋的拉链。露出陈影枫的脸。
当女子看清时,眼眶湿润。微张着嘴。深情呆滞,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却被卡在喉咙,只能发出呃呃呃的声调。身体像是被抽去了骨头,瘫软着向后倒去。陪同的警员眼疾手快,拉住她后架着她走向旁边的椅子。这时那女子不知哪来的力气瞬间推开身旁的警员。警员没有一丝防备被推了一个踉跄。女子飞奔的朝陈影枫尸体扑过去。口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女子紧紧的抱着陈影枫的尸体。泪水决堤了。陈影枫快速的飘到她的身边。想和往常一样抱抱她,给予她一丝温暖,一丝鼓励!奈何当他举起双臂想抱紧她时手臂却穿透了她的身体!深深的无力。呆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哭,心里也跟着下起来泪雨!
另外三名陪同人员静静看着,没发出一丝声响。被推开的警员脸上没有丝毫因为刚才被推踉跄的不满,反而眼神中有丝淡淡的同情。管理员冷峻脸在苍白的日光灯光下没有一丝表情。也许是见惯了这类生死离别!
空旷的停尸冷藏馆只有女子的哭声和四个被灯光拉长的影子。风穿过门。吹动悬挂的日光灯。使得灯微微的摇曳。晃荡着四个影子。也晃荡着陈影枫的心神!
警员和那名工作人员看着女子这般,和管理员说了几句之后。悄悄离开。那位管理员听完点点头,也踱步走到门口的椅子上。抽起烟!
女子哭了许久。也许是哭累了!靠着冷藏柜缓缓的坐下!但是双手却死死的抓着陈影枫尸体的手!深怕这放开就错过这一世!带着哭腔,呜咽道,“你不是说好陪我一起从青丝到白发?你说过一辈子都不会骗我的,你为什么不信守你的诺言。你的大男子气概呢?”说到激动处,站起来使出浑身力气晃动着他的身体。企图把他晃醒!不知为何此时尸体紧闭的双眼流出泪水!女子泪眼朦胧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接着数落道。“你就这样狠心的撒手了。我们的父母我们孩子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泪水鼻涕布满脸颊。
这时管理员的烟也抽完了。扔掉烟蒂,抬手看看了表。掸了掸沾染衣襟的细小烟灰。站起身来走到女子身旁。轻声的对女子说。女士节哀。时间快7点了。我们规定7点必须锁门。有什么事你明天6点以后再来吧!说着错身把裹尸袋的拉链拉上。眼光瞄到尸体的眼角挂着湿润的泪痕。心里明了。缓缓的把尸屉推进冷藏柜内。
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声。“终归你有万般不舍,命该如此,认了吧!”话音落下,柜门合上。这话似乎是说给死者听的,又或是说给生者的袅袅藉慰。
那女子眼神空洞的看着管理员做完一切。没有再做出任何过激行为!陈影枫目送着他老婆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直到管理员把冷藏馆的门缓缓关上。
他不是不想跟着他老婆离去。是他知道自己不算强大的内心已经无法再忍受。如果肉眼可以看见,现在他身体已经如何筛糠一般剧烈颤抖。
从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相伴相依。往事一幕幕如同电影片段般浮现眼前!伫立良久思绪万千!不知不觉中鸡鸣五更。深秋早上的晨雾还未消散,天气微凉。晨曦未起。不远处的低矮的礼室在灰暗的夜色下显的隐隐灼灼。
门外一个妇人的哀嚎,划破破晓时分的天际!陈影枫隔着门也知晓是他的母亲。陈影枫飘出门外,看到他的母亲由他的表哥和他的父亲搀扶着,他的老婆目光呆滞,精神萎靡的站在后方,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昨晚一夜未眠。陈影枫实在受不了。这样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奈。深深的愧疚充斥心头。心情大悲,看这个世界都是灰暗的,没有一丁点颜色。他远远的躲开了。
漫无目的飘荡在不远处。守在通向冷藏馆唯一通道的进头一片矮房的阴影处,看着人来人往,匆匆而过的行人。看着满面神伤的死者家属。他看见他的表哥来回奔走。应该是在办理火化之类的手续。手上拿着陈影枫事故现场拿回的私人物品,以及一块白色的约莫2*3公分的石片。
火化时间在当天下午。吊唁厅庄严肃穆,哀乐寄思。中间停放着陈影枫的遗体,他的父母双亲、妻子悲痛欲绝泪流满面。后面站着他的两个儿子。他的大儿子今年13岁刚上初中,神色坚毅,抱着还不谐世事的弟弟。也许是因为受周围环境影响,一向调皮活泼的小儿子也不吵闹。任由哥哥抱着。对于这两个孩子陈影枫还是有些许安慰。大儿子继承了他沉着,从小懂事。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小儿子调皮,古灵精怪,是家里的开心果。
陈影枫呆立在门口右边角落,看见贾政易和叶彩云这两个生前在同一个城市的好友。来和他做这一世最后的道别。因为陈影枫不是魔都人,亲朋不多,而却这属于横死,告别仪式一切从简。
遗体被工作人员推向火化间。当遗体被推进火化机,火化机缓缓关上门的刹那。陈影枫的母亲像发狂的野兽冲到火化机前,用头一下一下的撞击着火化机门。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父亲佝偻的背,头发有点花白,咬着腮帮,并没有上去阻止。
陈影枫表哥急忙上去,紧紧的抱着她。不让她再做出过激行为。那一下下的撞击声如同暮鼓一下下的敲击在陈影枫心里。
贾政易和叶彩云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泛起阵阵心疼。贾政易郑重的说道。“做兄弟有今生没有来世。虽然你走的突然,但你的家人,我会在我能力范围内竭尽所能帮你照顾好。我的兄弟一路走好。”说到这对着火化机里的陈影枫。左手横抱胸前,上身微微前倾。
旁边的叶彩云听到这话微微的侧目。他们两个相识。但是交情不深。毕竟朋友的朋友都是朋友嘛。她微微靠近贾政易的身边。悄声安慰道:“他有你这样的朋友,他在天有灵会慰藉的”对于身边这个风韵犹存的少妇,贾政易转过头“叶彩云,纠正一下,他不是我朋友,是我兄弟。”停顿了下眉头微蹙接着道。“你说他在里面被火烧的时候会不会发滋滋的声响,和烤肉一样?”刚说完嘴角咧一咧。忍不住笑出声来。叶彩云听到这话绣眉一绉,刚生起的好感荡然无存。
火化机里也传出忽忽的火声。陈影枫也听到贾政易那家伙没心没肺的话。陈影枫一口气差点噎到,又死一回,如果现在不是灵魂体的话,一定把这虎背熊腰的家伙揍的不能自理。随即想想又释然。这家伙一直都这样吊儿郎当,有点二,十足的一个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