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骥,字龙媒,面貌俊美,十四岁中秀才,有才名。后继父业,从事贱业,某日乘海而出,遇一罗刹国......”
“罗刹国皆以丑为美,以美为丑,马骥以碳灰掩其面,受封于罗刹国,然久之,官僚皆知其面目之假,不与款洽.....遂上书休致,始返,路经海市,异珍奇玩,多人世所无。”
“忽遇一少年骑骏马而来,气度非凡,结交之,少年谓曰:‘相遇相识,缘分不浅!’于是授生坐骑,乃同出西城,至岛岸,所骑嘶鸣,一跃入水。生大骇。则见海水中分,屹如壁立。”
“玳瑁为梁,鲂鳞作瓦,四壁晶明,鉴影炫目。”
“下马揖入,仰视龙王在上。”
“龙君显像,银须苍貌,磕额崔巍,圆睛幌亮,举世无双......”
持书之人合上《异闻录》,但跃然的神色分明对书中所描绘的充满了憧憬。
关于罗刹、海市究竟在何地,已经没有了准确的记载,对很多人来说,这就是一则奇闻异事,除了引来持书人的遐思,再无他用。
奇异而离奇,此时院中清风浮动,原本放在桌上的书籍,被吹的哗哗翻飞。
持书的少年显然很喜欢这类书籍,只见除了这卷《异闻录》,还有《桃花祭》,《山海经》等书,旁边正摆着一墨宝,寥寥数笔,描绘了书卷中的一幕,可画工如何就不敢恭维。
“此等离奇,当真无二。”
“不过再画下去,恐又要被母亲说教了。”
只见少年喃喃自语,手中的笔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他放在了砚上,他略做整理,把桌上的几本书籍细细收好,今天是他约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赛龙驹的日子。
少年名叫吴迪,年方十四,他所在的小镇名叫崇明镇,镇上的人口不少,因靠着申城很近,借助着郡县的影响力,镇上倒是办起了不下一座私塾。
今天约的人,正是他同窗的几个好友。
不知道恒莎会不会来?
少年忽然有点小鹿撞怀般地怦然心动。
不过如果恒莎来了,她那个讨厌的表哥也会跟来吧,吴迪不禁皱了皱鼻子,他快步走向院里,仔细地洗漱修整了一番,只见铜镜上的人儿唇红齿白,一身短装,十分精干,这才出了门。
相约的地点在镇上的一处神祠,神祠前面生长的一棵神树,说是神树,大概就是三四百年样子的一株大树,粗壮挺拔的树干,成年人需要两三人才能抱住,树上还挂着风铃,风一吹,就叮叮当当作响。
从仆人手中接过马鞭,吴迪起身上马,但在镇中也不敢肆意奔驰,只是老实本分地骑着,任由马儿向前去。
反正离约好的时间还早,此时尚在午后,阳光显得温暖和煦,镇子上也笼罩在一片暖意中,镇上的几户人家的屋顶炊烟袅袅,路上的行人也不少,一眼望去街角,路口,都能看到摆着各种各样的小食。
穿过了这条街,人也变得稀疏了起来,只见前面马车徐徐,车身四面皆是绸缎装裹,一席淡蓝色的纱帐,拉车的马有两匹,形体俊美而健壮,马蹄哒哒地敲着地面,溅起了点点的纱雾。
马车停了下来,露出一张美丽的少女脸庞,她巧笑嫣然,但又仿佛拒人千里。
吴迪见状忙迎了上去,笑道:“恒莎,我就知你也来了。”
“听说你约了不少同知,还让温锦带话给我,所幸无事,我就来看看了。”
吴迪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但也没有反驳,其实他不过是提了一句,邀请同知的事情大都是好友季明张罗的。季明人缘不错,很快就组织了这次出游,而让苏锦带话,也是季明帮忙知会的,吴迪心里自然是想邀请的,可却不好意思提出口。少年人的感情,总是生涩而羞怯的。
“听说你最近又搜罗了不少古籍、趣闻。”恒莎有着一张白皙的鹅蛋脸,顺滑的黑发,云鬓里插着玉珠花钗,肤如凝脂的手上还戴着一个银镯子,她今天一身浅蓝色的戎装,亭亭玉立,有种别样的美感。
“是的,最近托我舅父从申城带回来一本《异闻录》,写的很好呢。”吴迪压不住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可是不知为何,却是带了几分傻气。
这时,后方又来了一辆模样差不多的马车,车帘拉开,露出了一张白面书生模样的熟人,正是恒莎的表哥,祁东。
祁东同吴迪的关系一般,祁东看不惯吴迪一副文弱书生,偏偏痴迷奇闻异录,而吴迪也对这个跟在恒莎后面的家伙没有任何好感。
两人在一个镇上,但不是一个私塾,平日里纵使不对付,但因隔着地方,彼此相安无事,不过一照面,还是免不了像斗战的公鸡一样,互相看谁不顺眼。
仆人把车帘拉开,祁东迈着八字步怪模怪样地走下车来。
吴迪哼了一声,道:“我可不记得我邀请过某人。”
“早知道是你组织的我还就不来了。”祁东也一挺鼻孔转过头去,“我是看季明的面子上来的,哟,骑马过来的啊,出门连个仆人也不带。”
“骑马怎么了,一会还要赛马呢!也不瞒你说,这次还就是我组织的,你现在回去我也不拦你啊。”吴迪有点气呼呼的说道。
“听见了没,表妹,有些人不欢迎咱们来。咱们干脆回去吧?”祁东不以为意,转头对着那边的少女淡淡说了一声。
“恒莎,我没有这个意思啊。是这个......”吴迪张了张嘴,也有一点点词穷。伶牙俐齿变成了咿咿呀呀。
“哪个啊?”祁东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
恒莎颇有些无奈地注视着两人拌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斗个不停,颇有几分冤家的味道。
“好了,好了,今日既然约好了赛马,你俩都安分一点。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过去。”
恒莎清脆的声音止住了这场“战斗”,吴迪听到恒莎的邀请眼前一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一旁的祁东看见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没有了斗下去的兴致。
三人商量了一番,丢下马车,径直骑乘马匹赶往约定的神祠。
午后有雾,对海边来讲也并不稀奇,千丈之上都被雾气所遮盖,整个小镇的人对远方的汹涌尚一无所知。
千丈之上,万亿丈高的浪潮滚滚,一座巨大的珊瑚岛上,人首蛇身的神秘雕像,时而幻化巨鲸,时而化作城池,散发着不可名说的气息。
申城方向此刻正在举行海神祭,满城的人跪拜,而少数人,则透过雾气,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