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悠扬婉转的歌雅剧终了。
三面的观戏楼上顿时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三五知己围坐一起,不乏高谈阔论之人对此剧评头论足,不少雅士更是能言善语,品鉴的头头是道。
因晚来而无缘佳座,无奈跻身台下立身观戏者之中,亦频频有叫好声传出。
眼下,重归登凤阁的陈至清也跟着高声叫了一句好。他虽年少个矮,可还是依稀在肩头攒动的间隙中大开了眼界。
陈至清平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幽州的歌雅大剧,当真是应了那‘蜚声九州,不下仙音’的盛誉。那种由内而外的雅致与歌声中自然流露的磅礴,深深触动了他的心灵……
相传,古有神龙,神龙承天道,造万物,创万世之基业。后,龙生九子,各有所好,龙子长成,裂土为疆。故,当今之九州又有九龙造化之说。
而这幽州据传说就是神龙嫡长囚牛的故乡。
囚牛生而好乐理,善抚琴,广作曲,当今之幽州歌雅大剧据说就是由此演变而来。
此刻,一曲终了,按照惯例本该无缝衔接下一曲目,可不知为何,这台前台后却迟迟没有了动静,渐渐地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恰逢此时,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人,那人中等个子,年纪约莫已过不惑之年,可步伐却像青年一样矫健。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闯入了后台,片刻,又从后台走上了戏台。
当他在这一片寂静之中,驻足站定之时,台下忽然有人惊言叫道:“李大人!那不是李仙之?李大人吗?!”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台上的李仙之和煦的笑了,他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宾朋好友、父老乡亲,古人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仙之今日能有幸与大家共赏这连台大戏,当真快哉!”
“只是……不知大家是否也同仙之这般同心同乐,同者请大鼓三掌!不同者——”
李仙之话未说完,如潮水般的掌声再次响起。
李仙之笑颜,他再一次示意大家安静,同时也把未说完的话,言了出来:“不同者……亦大鼓三掌!”
这一刻,百花齐放的笑声盖过了一切。
“嗯,气氛到位了,是时候了……”李仙之暗暗思量到。
“有个问题,困惑了仙之许久。故此,今日请大家,一来是为了共赏这连台大戏,二来也是为了想请教诸位,看看今日这登凤阁是否有能人可为仙之解惑啊~”
李仙之一边捋须踱步,一边有感而发道。
话落,东侧观戏楼中层一憨厚汉子站了起来,拍着胸脯,爽快道:“李大人有何疑问就说出来吧!我大牛别的不知道,可论狩猎,方圆百里恐怕没人比我更了解那山中野兽。哈哈~”
那汉子嗓音很粗,说话瓮声瓮气的,加之其所言尽显乡野之色,登时惹得众人啼笑连连。
汉子很是憨厚,对旁人的取笑似乎并不生气,自己反倒更加乐呵了。
李仙之笑颜之余,也开口正色言道:“不知大家是否知晓我颜州淳于小剧与幽州歌雅大剧之间的微妙联系?”
此话一出,众人都微微一愣,这个问题简直太简单了。
是个土生土长的颜州人都知道,这颜州淳于小剧就是脱胎于幽州的歌雅大剧,虽说在演变之中糅入了颜州的风土人情,可根源上还是一脉相承的。
“李大人这又是在和我们开玩笑了,不过这个玩笑可开得不太成功啊~”
这时,东侧观戏楼顶层最左边的雅间内,站起了一人,那人身披锦缎,腰环玉带,手里还十分考究地用二指拈着一根小三寸的乌木烟袋。
那烟袋前端是雕龙画凤的紫铜烟锅,尾端是湛清碧绿的翡翠烟嘴,别说细瞧,就从远处这么一打眼,那也能瞧出是件不可多得的稀罕物。
“不知秦员外可否指教一二?”李仙之并未生气,而是谦虚作揖道。
秦员外微微一笑,吧嗒了一口烟,客气回应道:“指教倒是谈不上,鄙人虽不才,但尚能为李大人解惑一下。”
“我颜州淳于小剧本脱胎于幽州歌雅大剧,然,经时代之变迁,后人之改良,如今已自成一派。”
“如若非要问其中之微妙,鄙人只有一言,那便是‘纵横不出方圆,万变不离其宗’。”
说完,秦员外自得一笑,不待李仙之回应,便自顾坐了下去。
“秦员外这最后一言,当真妙不可言,在下受教了。”李仙之再一次谦虚作揖,回应道。
“说到这曲艺,就又不得不提到这戏楼了,众人皆知这‘登凤阁’乃我江城之一宝啊!”
“这‘登凤阁’的构造,说起来也大有来头,正如秦员外所说,我颜州曲艺与幽州曲艺可是大有渊源,这‘登凤阁’亦是如此!”
“这说来说去,我颜州与幽州当真自古便交情不浅,否则这民间怎会有如此多的渊源呢?”
李仙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眼细瞧,见众人皆是一副‘点头称是’的神色,当即话锋一转,冷言道:“可如今这人心不古啊!师傅饿死路边,徒弟却不瞧一眼,如若这徒弟的徒弟见了,会作何感想啊!”
“这师师徒徒、父父子子的传承自古就是我九州传世之根基。”
“大家说……这根基!能断吗?”这最后一句话,李仙之几乎是喊出来的。
众人被李仙之这突然的一吼惊住了,可细想之下,却又都明白了李仙之所言之意,不少人愧疚的低下了头,一些眼窝浅的甚至已泪下潸然。
陈至清虽不是颜州人,可此刻也在这气氛的感染下,鼻子酸酸的。
观戏楼西侧顶层,雅间内。
“小姐,这李大人说的……太好了!”
小青心头泛酸,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
“为官者,能做到此,当属盖世了。”
叶飞鸿在感叹李大人渲染之功力的同时,也为李大人的德行感到自愧不如。
然而就在这时,观戏楼东侧中层,那徐姓文人愤然一拍桌,‘腾’地站了起来,厉声指责道:“李大人,这天灾乃天意,你身为府衙之官,怎可如此误导万民?”
“你这分明是在教唆万民违抗天意!”
“我徐子文当真是瞎了眼,才会受你诱骗来此听你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