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绝对是疯了!”船舱里,邓龙往来踱着步,嘴里喋喋不休的念叨着“这些水匪到底要干什么?”
也难怪邓龙会抓狂,这接二连三层出不穷的情况一时间令周瑜也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按常理来说,水匪打劫了客船,还是大族世家的船,会招来报复那是肯定的,所以他们第一时间要做的就应该是躲藏的越隐秘越好。
可眼下这洞庭湖水匪的动作却反其道而行之,在劫了本地大族的客船后立刻掉头去了长沙境内大开杀戒,这等于是把,本地、外地的两个集团得罪个遍,他们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不想活了,要么……就是不打算再在荆州混了。
“对啊!不在荆州混了!”这个念头如流星一般在周瑜的脑海中划过,顿时你照亮了正片混沌,他站起身来冲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邓龙问道:“邓将军,你可知道从洞庭湖荆州都有哪些航道么?”
“据我所知共出荆州的航道就这么几条,要么北上经长江出荆州,要么南下走汨罗江或湘水东进扬州,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路线了。”邓龙被周瑜问的一愣,原本他是不会跟一个小屁孩商讨军机大事的,但是周瑜的种种表现都证明了他的天赋异禀,再加上荆楚速来英雄出少年,在一些不算机密的事情上,对周瑜也就不怎么避讳了。
“怎么,公瑾你是想到什么了么?”见周瑜举止非常,邓龙的心里不由得燃起了点点希望,要知道这次这群水匪惹出的乱子不小,虽然他不知道被劫走的人的身份,但从文聘的反应以及荆州各级军兵调动的规模来看,这人质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自己身为水师营都尉,前部先锋,最先接手此事,如果不能妥善处置,丢了官职事小,自己的脑袋要是保不住那就是大事了。
邓龙不怕死,但是因为这样被砍了脑袋那未免太憋屈了,他很清楚自己是个赳赳武夫,动脑子的事情速来不适合自己,因当周瑜表现出对此事有兴趣的状态时,他还是很希望这个聪明的少年能给自己一些线索的。
而对于周瑜来说,如今作为北上唯一路线的洞庭湖隐患重重,转陆路又无法在老师规定的时间前赶到颍川,因此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洞庭湖的麻烦,然后沿水路北进才是最好的选择,何况听邓龙所言,这群水匪凶残异常,多耽搁一刻钟,他们手中的人质都不知道会现什么样境遇,为人为己,这个忙周瑜都非帮不可。
决心已定,周瑜便站起身来对邓龙抱拳道:“邓将军,若是信得过在下,请您即刻率军东进长沙截杀水匪,如果在下所料不错,这群水匪是打算在武陵、长沙之间制造混乱,趁机走小路离开荆州东进扬州!”
“什么?”周瑜说的信誓旦旦,邓龙不由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洞庭湖东侧一处不知名的小岛,此刻正有无数飞鸟盘旋在小岛上空,不敢如林栖息,如果此时从高空俯瞰下去就会发现,小岛上正有数百个或赤裸上身或套着麻布粗衣的汉子正有条不紊的从岛屿深处向岸边的几艘货船上搬运着一批又一批的货物。
“渠帅,我们真的要离开荆州么?”甲板上,一名身材矮小的首领打扮的汉子,望着面前热火朝天的景象,满是不舍的冲着身旁表情坚毅的同伴问道。
同伴转身看着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回应道“万秉老弟,现在的荆州已经不比从前,随着王睿和孙坚两大派系的形成,我们的生存空间只会越来越小,而且继续留在这,不论他们两方如何争斗,咱们洞庭湖这七百弟兄都会成为他们打压对方的噱头,因此,我们还是趁早离开为妙啊!”
“我万秉做事情从来不会想的这么长远,但既然你吴桓老哥放话了,我们兄弟几个听命令就是了!”虽然不太懂吴桓这么做的初衷,但从他刚才话中万秉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再留在荆州必死无疑,而且吴桓做事历来稳妥,听他的准没错,所以纵然心中万般不舍,也只得咬咬牙,应承了下来。
提起吴桓、万秉,恐怕荆州众将绝不会陌生,这二人中的前者便是当年南阳黄巾军渠帅张曼成麾下十三方渠帅之一。当年荆州南阳郡黄巾渠帅张曼成自称“神上使”集合荆州十三方渠帅数万人马攻杀南阳太守褚贡,以得胜之势进占宛城,一时间威震东南,这当中吴桓便出了大力。
后来朝廷命朱儁率军南下与张曼成率领的荆州黄巾主力在宛城展开决战,而冲锋在前的正是如今坐镇长沙的孙坚。当时孙坚在朱儁账下任佐军司马,为报答朱儁的保举之恩,战斗中孙坚厮杀的颇为英勇,荆州黄巾军提起此人纷纷惧怕不已。
正是在如此良将的辅佐下,朱儁旬月间便大破荆州黄巾军,斩杀渠帅张曼成,混战中,吴桓见形势不妙便和交情最好的万秉带着百余残部离队南下,顺着长江一路颠簸到了洞庭湖。
吴桓很清楚,黄巾起义虽然失败,但大贤良师依旧遗留下数以百万计的兄弟姐妹活跃在天下各处,颇有野心的二人便联合本地水匪陈败陈宝兄弟收容四散溃逃的黄巾残军,打算以洞庭湖复杂的水系为屏障,休养生息以待时变。
可惜天不遂人愿,众人刚刚稳定了一段时日便接到一个噩耗,那就是江东猛虎孙坚调任长沙太守,而且这次他还不是孤身赴任,不仅带来了程普、黄盖两员大将,还带了一千被他视作亲军的丹阳兵。
更要命的是,陈败、陈宝两兄弟不顾吴桓的劝阻带着近千人马想要趁着孙坚刚到孙坚立足未稳给他个下马威,结果没等孙坚三人亲自出手,其账下的两个百夫长韩当、祖茂便在洞庭湖口以两百兵马打的陈败二人精锐丧尽。
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孙坚自己带着因功升任校尉的韩当祖茂扫荡了长沙境内的水匪山贼不算,还命程普、黄盖分兵南北打进了洞庭湖,要不王睿冥冥中帮了一个倒忙,恐怕这仅剩下的七百人早已经葬身洞庭湖了。
万般无奈之下,吴桓只好同众人商议离开荆州,前往地广人稀的扬州,积蓄力量,另图发展。自知闯了大货的陈败二人非常清楚再留在荆州的后果,自然是满口答应,因此吴桓便定下了一条计策,在武陵长沙之间制造混乱,自己趁机带着部下走湘水边上的雁行荡离开荆州。
“雁行荡是多年前陈败无意间发现的一条河道,哪里人迹罕至从来未被发现过,如今已非战时,合两郡兵马也不过六千余人,趁着长沙、武陵精锐尽起,我们下湘水走雁行荡东进扬州,只要出了雁行荡,弟兄们的好日子就来了!”目前一切事项都在按照吴桓的预想进行,这也令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扬州地广人稀,兵马布防异常松散,在万秉眼中就是一块肥肉,只要到了那里像眼下这样被追着屁股打的情况几乎就不会再发生,一想到这万秉就忍不住的兴奋,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余光瞥到了身后的船舱,一双小眼睛当即冒出了绿油油的光亮,只见他转头对吴桓说道“那渠帅,这几个小娘们咱们是不是一并带走?”
扭头瞥了一眼船舱中隐约可见的倩影,吴桓不怀好意的笑道:“我是舍不得扔下,你舍得么?”
“哈哈,舍不得,舍不得!”万秉扯着嗓子狂笑起来。
船舱并不隔音,此刻船舱中两名年轻的丫鬟听了外面吴桓等人的污言秽语,再联想到未来自己任人宰割的命运,不由得被惊吓的乱了方寸,一名年岁较小的丫鬟转身面向坐在一旁那一袭紫衣的女子一边啜泣一边嘤嘤道:“怎么办啊小姐,我们真的要被这群水匪带去扬州么?”
紫衣女子抬起皓腕,伸出葱管一般纤细的手指轻轻拭去小丫鬟脸上的泪滴,柔声安慰道:“傻丫头,莫不是忘了你家小姐的姓氏?”说这话,还给小丫鬟投去一个俏皮的眨眼,言谈举止见温婉贤淑,大家闺秀的风范被凸显的淋漓尽致。
小丫鬟一听紫衣女子提起自己的姓氏,原本绝望的双眸登时亮了起来,从她五岁跟了小姐到现在,即便是荆州刺史到了小姐家中也得恭恭敬敬,还未见过有谁敢冒犯这个大家族的虎威呢!
三言两句间,船舱里的恐惧、绝望的气氛便紫衣女子消弭殆尽,只见她抬起头来望向窗外,一张俏脸上写满了自信二字:“等着吧,很快你们这些水匪就会知道为什么在荆州蔡氏一族是绝对不能招惹的了!”
襄阳,自黄巾之后这里便成为了荆州刺史的治所所在,也成为了荆州各大士族门阀的聚集地,王睿这个荆州刺史之所以能平安经过黄巾之乱的动荡而毫发无伤,正是凭借了蔡氏、蒯氏两大士族的支持,才能聚集整个荆州士族的力量来抗衡兵威正盛的张曼成,因此对于蔡氏、蒯氏王睿速来是礼敬三分,平日里只要他们提出的要求不太过分,王睿都会爽快的应允。
此刻,蔡氏一族年轻一代中最负盛名的蔡瑁正阴沉着脸坐在刺史府正堂中。
论实力,蔡氏在荆州首屈一指,即便是蒯氏也要逊色一筹,现任蔡氏族长蔡讽乃荆襄名士,荆州各级官吏有不少都是出自他的门下因此威望极高,而族长蔡枫的姐姐也就是蔡瑁的姑母则嫁给了太尉张温,长女嫁给了荆州士族中仅次于蔡氏、蒯氏的黄氏一族族长黄承彦,庙堂民间蔡家势力盘根错节,甚至传言,这个荆州刺史能否坐得安稳,全要看蔡氏一族的脸色。
“贤侄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荆州刺史王睿刚处理完公务,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赶了过来。
虽然蔡瑁心急如焚,但是他也清楚妹妹被劫走这也怪不得王睿,而且虽然自家势力大,但人家毕竟是朝廷任命,自己多少也得给个面子,当下调整了情绪,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冲着王睿行了一个大礼。
没来由的行此大礼,王睿敏锐的察觉到这次的事情可能不小,赶忙上前扶起蔡瑁道:“贤侄不必多礼,有什么事情尽管和叔父说,叔父一定为你撑腰!”
“舍妹凝儿随蔡氏客船往长沙寻觅名医张仲景,然途径洞庭湖却为水匪所劫,晚辈特来请叔父下令,调集荆州水军精锐前往洞庭湖营救舍妹!”既然这王睿愿意同自己拉近关系,蔡瑁也就打蛇顺杆上,反蔡瑁从小学习的理念就是只要你能给我办事,别说叫叔父,就是叫你祖宗,我也没有意见。
王睿知道这蔡家小妹素来是蔡氏族人的掌上明珠,不过二十二岁却已经名冠荆襄美的不可方物,不知道有多少士族公子上门求亲,都被蔡讽婉言回绝,有传言这是蔡家按照未来一国之母的标准被培养的大小姐,如今落在凶残成性的水匪手中,这……、
王睿不敢再想了,此刻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蔡瑁刚才的表情阴沉的吓人了,未等蔡瑁多言,王睿当即冲着门外卫士喊道:“来人,速传偏将军韩晞、牙门将军陈就、屯门将军张硕、护军黄祖四人来我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