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窗户，铺在屋内的木地板上，将原本有些暗淡的木头照射成了亮黄。正在睡觉的夏稻有些不舒服，眼皮里的黑暗似乎越来越亮。熟睡中的他双腿夹着被子，以躯干为轴心，从左滚到右，再滚回来，困意就在夏稻骑着被子滚来滚去的过程中逐渐被驱散。
夏稻侧躺着，眼镜半睁半闭，盯着被照的反光发亮的地板开始发呆，直到手臂被压在身下开始发麻，他才不情愿地坐了来。双手的无名指伸出举到了眼角边，将眼屎刮在手指肚上，随后弯曲起来躲在拇指的肚子下面。食指、中指、小指微微伸直，拇指扣在无名指的指甲盖上，轻巧地一弹，就将眼屎射向了天空。
眼前还是有点朦胧。
他轻握着拳头，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
阳光和床边的距离只有几厘米，一只脚丫落在光之中，替一小块地板遮挡住了它们。
“记得前天拐棍他们帮我铭刻魔纹的时候曾经说过，这里的一切都是灵魂做的。那这光......”
夏稻眯起眼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世界一片光亮，树林中传来了清风拂过的沙沙声，隐隐还能够听到叽叽喳喳的鸟鸣。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个恐怖的扭曲梦境，他简直要以为自己是到了一个主题山庄度假。环视屋内，只有一张铺好的床和自己带来的被子，以及昨日从树林里捡过来的水壶，另外两个房间空空如也。
“这就是所谓的家徒四壁吧？幸好厕所倒是有个马桶啊......基础生活设施倒是齐全，也不知道这楼是怎么建出来......”夏稻嘲讽着说道。
“继续去捡点能用的东西回来吧，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太惨了。”
夏稻穿上从拐棍那里讨来的短裤和背心，喝了一口水，就走出了房间。
“鞋子该去哪里弄呢？”夏稻皱眉思索着，“要不要去找格温先生问问？虽然一开始见到的时候的确很可怕，不过昨天接触下来，是个意外温柔的人呢。”
正想着，乌拉诺斯从兽栏的房间里走出来，和他撞了个正着。夏稻晃了晃，向他打起了招呼。
“呦！新人，起来了呀！走，一起吃早饭去吧！”随后他又看了看光着脚丫的夏稻，“你这小身板这么光着脚丫跑来跑去可不行，好歹穿个鞋子呀！一会我去帮你找一双好了，万一明天下雪了怎么办！”
“下雪？这里的天气不是固定的吗？”
“当然不是，这里可不是一般的梦境啊，不管是打雷下雨还是沙尘冰雹，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我记得有一次地上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座火山，就在眼前喷发了啊！那一次可是一下子就扭曲了好多人，吕小姐当时还是那样的美丽！在那之后，受到的污染就加深了，慢慢地，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乌兰诺斯感叹道。
“小子！你是从外面来的吧！现在外面是个什么光景了！快给我将讲一讲！星空虫群米戈异族在星河中旷日持久的战争后来究竟如何了？哪边胜利了？”
“额，我不知道......”
“哦？看来你不是从我的世界过来的人类啊！你认识奥古斯特，是从他的那个世界来的？”
“啊，对......”
“真是幸福啊，我听奥古斯特说过，在深层的梦境投影显现之前，你们的世界基本上、一片平和，既没有外来物种的入侵，也没有本土的巨大灾祸，是个隐藏在虚空之中，相当稳固的巨型位面。”
“请问，乌拉诺斯先生，你们之前的世界是怎样的呢？”夏稻好奇地问道。
“我们那个破世界啊，有一点悲惨，从人类诞生之后就一直暴露在虚空之中，几乎和亚空间接壤，受到混沌侵蚀十分严重。因此世界本身的生物都极端暴虐，好几个纪元的人类都濒临灭绝。后来有伟大的巫师发明了可以锻炼灵魂的冥想法，人类才得以在那个疯狂的世界顺利地延续。但是好景不长，我那个年代，魔法技术已经高度发达。当时整个世界中最强的第三奥术帝国好死不死地往虚空中发射了一枚带有世界坐标的信号元，大概内容就是，我们是人类，邀请虚空的友好种族一起共同发展巴拉巴拉的废话。结果就真的喊来了“友好”种族了！”
“......额，这个“友好种族”是？”
“就是虫群啊！它们从虚空而来，无穷无尽，啃食一切资源，几乎所有东西都能作为食粮。就像是蝗灾一样。当时我就十分困惑，第三奥术帝国的家伙们究竟脑子是怎么想的，觉得掌握了高深的秘法，成为了世界最强的国家就有资格膨胀了嘛？探索域外文明难道不需要谨慎起来吗？虫群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低阶的无脑炮灰杀之不绝，高阶进化的又太过强横，打的我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后来呢?”夏稻乖巧的接过话题，问道。
“后来啊，那群虫子不知道从附近哪个星星上挖出了古老的遗迹，然后给吃了。吃了之后好像觉得很好吃，就疯狂地又挖出来许多类似的东西统统都吃掉了。没多久一个自称是米戈的异族到来了，询问了当时所有智慧种族关于那个被吃掉的图案的消息，之后就开始疯狂的开传送门召唤弟兄跟那些虫子死磕起来......双方杀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人类就在夹缝中苦苦求存......”
“嗯嗯！那后来呢！”夏稻认真地听着，颇感兴趣地问道。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呀，我有一天突发奇想，想了解一下那传送门之后的世界，就悄悄地过去偷偷地窥了一眼，结果不小心掉进去了......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那乌拉诺斯先生到了这里有多久了呢？”
狮子身躯的四条腿定了一下，乌拉诺斯俊美的面旁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这个，我也不知道！太久了啊！我来的时候，这里要比现在还大好多，就像一个完整地位面一样。地面上的有数不尽的帐篷，几乎一眼看不到边，里面有亿万的生物在这个梦境原本主宰的奴役下嬉戏着。它们每天要变着花样地去闹，去表演，或者去死，然后第二天被复活，不断地重复这一过程......”
“梦境原来的主宰？”
“就是格温先生啦！你看他现在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那不过是一块记忆的碎片的化身罢了！可以说他现在只是本体遗留下的最后的一丝理智。之所以还存在着，也只是靠着黛阿小姐强行留下的。真正的格温啊，早就已经扭曲崩溃了，它已经沉入了无尽深邃的最底部。妖精跟我说，那是所有智慧生物都无法触及的更高、更伟岸的、更恐怖的地方。那里是不可名状之物的栖身之所......你脚下站着的，只是格温彻底疯狂之后，截留下来的最后的美好......”
夏稻有些不可思议，“每一块梦境都是有主宰的吗？”
“当然不，只有最为特殊的深层才会出现主宰。很多深层的梦境本身就是依托它的主宰才存续的，不过据巴特说，这种位于最深层的恐怖基本很少会飘到上面来。你该多跟巴特了解学习一下，它在这里存在的最久，也是最古老的妖精之一。”
“我听说妖精们从梦境显现之前就存在了，是真的吗？”
“这个说法有些不正确。”
水花从头顶落下，那是巴特的口水。
乌拉诺斯轻盈地跳开，留下夏稻独自迎接那有些难闻的甘露。
巴特飘在空中，厚厚的嘴唇一开一合，开始为夏稻解惑起来。
“梦境一直都存在，很多智慧种族早在太古的时代就有了遨游的能力，但是那时的梦境还很稳定，从不触及现世，就像是镜子一样，你能看到镜子里的影子，镜子里的影子也不会影响到你。但是到了上古时代，那些扭曲的深层的投影突然出现在现世，就像是镜子里的映像突然跳出来咬了你，把你也变成了映像。而格温的梦境投影，则是妖精所考证到的第一批！也是唯一一个不给活路的一个。当时这块梦境就出现在妖精的乐园的大门之前，那可怕的污染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到如今我也连去回想都不敢！
污染扩散的实在是太快，在付出三分之一妖精的人口之后，女王带着我们离开了乐园。用你们人类的时间单位来算的话，大概就是三天的时间，整个乐园就被侵蚀殆尽。无数的妖精流离失所，开始了在虚空中漫长而困苦的旅途。后来，我们通向各个世界，以期寻找到新的适合生存的乐园，在那过程中，我们发现，所有的世界都被影响到了。无数的投影投射在了诸天万界，所有的智慧种族都面临了灭顶之灾。
放任不管的话，很快那些世界的整块位面都会被侵蚀，然后同化成那个深层的投影被拖走。也是从那时起，你们现今的修炼体系才出现了雏形......那是无数豪杰辈出的纪元，在无数种族的努力下，三大协会最终成立，当威胁被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后，学者们开始追溯这些投影的根源，穿梭于各个世界之中，将对抗梦境的知识播种出去......
我和其它追溯根源的学者们在经过了数年之后的探寻，通过整理归纳，希望能够找到投影出现的线索。我们把目光投向最早出现的投影，也就是这里。当时这块梦境已经发生了变化，它几乎不再主动显现，只在有其他深层出现的时候才会露面将其吞噬。于是200多名称号先驱共同定制出了一个召唤它的计划......
我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来到这里的，能够扛过最开始的面试环节还保持理智的寥寥无几，到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巴特有些唏嘘，它随后又精神起来，问道：“小子！快给我讲讲妖精们的现状吧！我当时掉进来的时候，我们还没找到新的家园。无数同胞们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就连女王大人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宫殿！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妖精啊！”
“啊，这个我有一点了解，妖精们啊，现在大概是最富有的种族吧，没有之一。”
“什么！最富有的！这是好事情！那家园呢！乐园找到了吗！”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啊，我只知道妖精们开的快递公司几乎牢牢控制了各个种族的跨位面运输渠道，收费最高，态度最差......但却是最不可或缺的，三大协会的运行几乎都得依靠它......”
巴特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它从地上撞到天花板，又撞下来，就像一个弹球，上上下下，异常可爱。
“呜哈哈哈！虽然不知道公司是什么，不过大概能理解到你的意思！我们已经这么厉害了吗！运输？是靠天赋能力吗？虚空术式？”
“对，就是那个。啊！说起来，我好像也会一些虚空术式的皮毛来着......”
“什么！你一个人类！我不信！走走走！快去练习场让我看看！”
巴特说着，舌头伸出来卷起了夏稻和乌拉诺斯，直接闪现离开了走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