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坐在原地的六皇子忽然起身,直勾勾地盯着梁戊峰,问道:“我最后一次问你,就只是放他回去,没有后续计划?”
梁戊峰道:“对,只是放他回去,没有后续计划。”
六皇子身体晃动了两下,然后便原地打起了转,他越走越快,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躁。末了,他终于定了下来,满脸的阴郁。
“所以,你这是放弃皇位了,是吗?”
一直严肃的梁戊峰终于露出了惭愧之色:“我知道为了此事,你与我谋划许久,你付出了那名多——”
“你直接说!”六皇子打断道。
梁戊峰郑重道:“是的,我放弃了。我累了。”
六皇子面色愈发难看,强压着怒火问道:“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提到温墨柔,梁戊峰的眼神一跳。这段时日他尽量让自己脑子放空,不去想她,一切已经脱离了他的设想,他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只好自我逃避。
梁戊峰还在想着温墨柔,六皇子接着道:“为了这件事,我们有多少弟兄,又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你现在告诉我,要为了那个女人,让我们所有人都一起放弃?”
“并不全是因为她——”
“不是她是什么?!”六皇子咆哮着,“你的眼里还有旁人吗?不说我,你看看门外的弟兄,他们哪一个不是抛家舍业,跟着你躲在这黑暗之中,只求有一天能辅佐你成就大业。三哥,这是一条不归路!你说停就停,你让他们何去何从?!”
六皇子瞪着眼睛殷切地看着梁戊峰,希望他能被说动,只要他说不放弃,自己立刻会帮他重新安排,事情还有转机。
然而梁戊峰只是低着头,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对不起…”除了这个,梁戊峰没有别的话可说。
“我现在就去杀了她!”六皇子抽出腰间的长剑,向门外冲去,梁戊峰赶忙拦住了他:“这是我的决定,你有气就冲着我来!是我对不起兄弟,你想要杀人就来杀我,我绝无半句怨言!”
六皇子怒目圆睁,大力扔掉手中的剑,一拳打向了桌面,只见那桌子轰的一声,分成了两半,六皇子恶狠狠的说道:“既然你先放弃了,那咱们以后便同这桌子一般,一拍两散!”他推开梁戊峰,踹门出去了。
梁戊峰沮丧地追了两步便站住,门又轻轻的弹了回去,留了一个缝隙,隔着这门缝,他看到六皇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最后,“嘎吱”一声,门彻底合上了。
将军府里,温墨柔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马车。她这是刚刚从宫中回来,太子遭此一役,身体大不如前,皇后也慌了神,便顾不得再约束温墨柔规矩,而是让她日日进宫来照料。
果然在温墨柔的医治下,近日太子身体逐渐好转,温墨柔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不必日日进宫面对皇后了。
然而一想到未来嫁给太子后,还是需要面对皇后,她就头痛不已。
本就心烦,刚一进门,却正好碰上刘正阳。
“柔表妹,这是上哪去了?”刘正阳殷勤地打着招呼。
温墨柔绷着脸故意说道:“我刚从宫中探望涯哥哥回来。”
刘正阳脸上的笑意顿减了三分,原先太子失踪,竟让他生出非分之想,日日凑在柔姐跟前,想要表现一二,哪知柔姐理都不理他,如今太子回来了,他断不敢再生事了,打了几个哈哈便溜了。
温墨柔看着他跑开的样子,很是不屑:“哼,就这幅德性,还想娶怜妹?跟怜妹的心上人比,可真是差远了。”原来她还当怜儿喜欢梁戊峰呢。
几日后,温墨怜收到家书,大哥说最近家里事多,既然并州府这边婚宴已结束,温将军希望王氏能早点回京。
尽管很是不舍,王氏还是不得不定下了归期,舅舅公事忙,便托赵氏将一应事务都准备妥当,务必让王氏在回去的路上能舒坦些。
得到消息,温墨怜立刻去找了王雨薇。
原本她想着日子还久,有些事可以等过段时间再说。可眼下就快要走了,她也顾不得王雨薇的心情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把香秀留在我们家?”王雨薇听温墨怜绕着圈子说了一大堆,忍不住打断了她,只想问清楚她的核心意思。
温墨怜有些不好意思,摸摸王雨薇的胳膊,为难地说道:“我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我现在跟你提这个有些不合适...”
王雨薇皱着小眉头,耸耸肩膀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跟你说过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需要顾虑这个。你还是告诉我,为什么要把她留下?她不是你的贴身侍女,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看着王雨薇满脸不解,温墨怜不得不详细解释起来。
“其实我早有这个打算,希望她能远离京城。当我一来到并州府,就觉得这里特别好,你们家里的每个人都特别好。”
“你家里的人也很好呀?至少我见到的都很好。”王雨薇抢着说道。
温墨怜摇摇头:“你不懂,在京中,永远都别想像在这里一样,过上安静祥和的舒服日子。即使你不去惹事,也会不小心受到暴风的波及。”
“可香秀就是个小丫鬟,你说的那些事她够得上吗?”王雨薇不太认同。
温墨怜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战场,尤其是女人之间的争斗,能够依靠做事的,往往都是可信赖的下人,然而到最后不管输赢,那些参与其中尤其是知道越多的人很难善终。”
这些事情,王雨薇从来没有经历过,也无法想象,但跟温墨怜相处的这段日子,她也听了不少京中的事情,虽不识其貌,却也承认这种现象的存在。
她细细想了想,犹豫地提出自己的观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香秀更应该待在你身旁了。你这么貌美,家室又好,将来一定会嫁个王侯将相,到时候也免不了那种争风吃醋的事,没了香秀帮你,你还有其他更可信的人吗?”
“唉!”温墨怜突然长出一口气,像是想把积年的疲倦都散发出来一般,待心里清爽了,才微微一笑,道:“不会了,我不会让自己再过上那样的生活。虽然我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过就算未来我又走上了那条路,我也不会再争什么了。”
“又?”王雨薇心中小声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