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使,此事事关重大,我等需要禀告大将军阁下才行,您看……”
此时,松平信纲终于冷静下来。
对于岛原、天草的乱民,德川家光的意思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一定要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教徒、卑贱的农民一个教训,所谓教训,便是破城之后的大屠杀。
况且,就算要流放,也要大将军阁下亲自作出决定才行,他虽是最有威望的老中,也没有临机独专的权利。
当然了,为了给上使一个交代,派人去江户请示大将军那也是必要的。
不过江户(东京)离长崎无论是陆路还是海路,都接近两千里,这一去一来岛原城里的乱民估计早就饿死了,这虽然也如了像德川家光、松平信纲等人的愿,不过各藩国麾下那些对幕府、藩主忠心耿耿的武士却不这么看。
只有将倭刀刺入乱民的身体,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那才叫达到了效果。
饿死,不是一个武士应该对待乱民的正确态度!
柳生宗矩、东乡重位、宫本武藏,三大剑道宗师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几乎代表了所有武士阶层的想法。
“也好,那我等先行告辞,就在船上静候佳音”
孙秀林依旧面无表情,他带着李延庚、潘学忠、柳川静云三人离开了。
“这么好糊弄?”,松平信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按照他的想法,此人既然是瀚海国大君的兄弟,如此尊贵,自己假若将他扣下来作为人质,然后不管他们,按照既定计划在明天对岛原城展开进攻,等平定乱民后再给他送上厚礼、女人,估计也就糊弄过去了。
没想到此人竟然信了自己的话。
“不能与瀚海国交恶”,最终松平信纲还是站了起来,他准备亲自送孙秀林一行回到船上,因为刚才孙秀林已经拒绝了一起用饭食的邀请。
长崎城就建在港口附近,离码头不到一里,此时码头上只停了四艘大船,除了苏纳的乌扎号,荷兰人的那艘武装商船,一左一右还有两艘日本的关船,将这两艘“异国”船只夹在中间。
孙秀林踏上自家大船后,这紧绷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想要船只离开还得再等等。
此时正值冬末春初时节,虽然仍以北风为主,不过海面已经有了一阵阵的南风。
等南风稍歇,一阵东北风大作时,船只出发了——长崎城在海港东面。
松平信纲依旧站在原地没动,作为礼节需要,他也得等孙秀林这艘大船远去以后才能离开。
其实,刚才在码头上,他与柳生宗矩两人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大人,就这么让他们离去?”
“你的意思?”
“何不扣住他们,等战事停歇了再放了?”
“扣住他们?他们的大队战船就在不远处,一旦得知肯定会拼死前来救援,就算彼等不能上岸与我等为敌,不过听说他们的战船都配有火炮,一点也不输于西夷,彼等就在港口附近轰击,我等也讨不了好去”
“何况,按照柳生君的情报,此人只不过是瀚海国大王的异母兄弟,在瀚海国诸大臣的序列里也并不靠前,可见两人的关系也并不十分亲近,就算扣了估计也左右不了那位大王的想法”
“若是因此彻底得罪了瀚海国,对大将军的大政还是不利的”
“那那岛原城?”
“按照既定计划,明日一早进行攻打!”
“呜呜呜……”
此时,乌扎号已经完全驶离了码头,船头已经朝向大海方向,船只的右舷正对着码头。
“大人,你看!”
柳生宗矩突然发现了什么,赶紧指给松平信纲看。
松平信纲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那艘大船右舷的炮窗都打开了,上下两层火炮都露了出来。
而随着船上那悠长的铜号响起,远在冲之岛与神岛之间的大队船只也展开了行动。
只见约莫有一半的船只驶向外海去了,而剩下来的船只突然扑向了就在神岛附近的二十多艘关船!
“轰!!!”
此时,乌扎号与码头松平信纲等人的距离也就是五十米左右,上层甲板那六门千斤重短管炮中的三门突然轰响了。
半晌,没等硝烟散尽,剩余三门火炮也轰响了。
两次都是散弹,等大风吹过,硝烟散尽后,只见码头上已经没有了站着的人!
包括松平信纲在内的二十余名大名及其随从全部倒在地上!
乌扎号继续向前航行,接近停泊在码头南侧的那艘关船时,下层的尼布楚青铜炮开火了,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威猛的活力,十二斤的炮弹射进船尾后,当即将遇到的一切“化为齑粉”,一枚炮弹直接命中了其水线以下部位,此后船只开始大量进水。
此时,北侧的另外一艘关船才开始手忙脚乱地开船,不过等他们好不容易将船只驶离码头,想要阻挡乌扎号的进一步行动时,早就严阵以待的乌扎号上下两层的火炮几乎同时对准了他。
“轰!!!”
看似高大壮观,实则薄皮的大关船瞬间在全身布满了弹孔,特别是下层那八门青铜炮强劲的动能造成的创伤更是令人惊叹,有两枚炮弹还洞穿了关船,从另一侧飞了出去,不仅如此,还带走了一名水兵跟着飞了出去。
什么是炮决?这才是!
一发之下,这艘关船便告报销。
此时,在海港的深处,还停泊着更小一些的关船十几艘,此时也大呼小叫冲了上来。
“撞击!”
船上的苏纳下达了新的命令。
确实,对付这些又薄又小的关船关船用炮弹简直是浪费,乌扎号用柞木制成,骨架一次性成型,船帮厚达七寸,船首更是达到一尺(三十余公分)的战船对上这些船帮只有一两寸厚的关船简直是不要太容易。
而在冲之岛附近的大队船只此时也与神岛附近的大队关船对上了。
另外二十艘以萨哈连Ⅰ、Ⅱ级为主的船只则迎着北风驶离了长崎,朝两百里以外的岛原城开去。
“八嘎!”
此时,从码头上又颤颤巍巍站起来一人,原来是那年近八十岁的萨摩蕃的老剑客东乡重位,他刚才身中数弹,不过都没有击中要害,在铅弹的强烈冲击下当即倒下晕了过去,此时终于醒来了,不过他面临的却是一大堆尸体!
他先是颤颤巍巍爬到自己的恩主,萨摩蕃的国主岛津忠恒身边,抱着他的尸体大哭了一阵,接着利用倭刀站了起来,这才见到海面上的战况,愤激之下,不由大骂了一句。
或许是因为用力过猛,又或许他的年纪实在太大了,当他骂出这句后再次倒下了,这一次便是永久地倒下了。
东乡重位此生最大的愿望是追随主人在战场上立功,并死于战场,不过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活到近八十岁了,不但没有捞到战功,也没有在战场上或者与真正的剑客比斗中战死,却死在那莫名其妙的铅弹之下。
故此,他这一骂不禁包含着对索伦人的愤恨,也包含着对自己如此死亡的不甘。
不过幸运的是他如今接近八十岁,他的子孙估计早就在了,后世的东乡平八郎如无意外的话也能顺利出生。
半日过后,神岛附近的直接隶属于幕府的二十多艘关船全军覆没。
对于那艘孤零零停在港口的荷兰人的武装商船,孙佳绩并没有理会。
不过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平户的商务代表克里斯托弗.科尔却死在了瀚海军的铅弹之下,终究是造成了隐患。
当日,孙佳绩领导的船队并没有在长崎停歇,而是连夜开到了岛原城附近。
次日,原本按照松平信纲的计划,是要一早对城池进行攻击的,不过由于孙秀林的意外出现,以及意外打击,包括他在内的军队高层全军覆没,围城的九州各藩国军队不敢擅自做主,依旧待在城外等待松平信纲最后的命令。
而另外两艘荷兰武装商船“佩登号”、“德波尔号”得知这个消息后赶紧趁着夜色溜走了,他们直接去了平户。
二月二十八日,这个历史上原本松平信纲总攻的日子却在孙秀林的捣乱之下变得面目全非。
抵达岛原半岛的瀚海国舰队立即对萨摩蕃、平户藩(这两家也是九州各国中水师实力最强大的)留在那里的关船进行围剿。
半日功夫过去后,岛原半岛附近的关船不是沉入了海底,便是化成了“齑粉”,九州附近最强大的两支水上力量两日功夫便烟消云散。
下午,当围城的军队得到所有的消息,在各藩国的家臣带领之下对岛原城展开疯狂的围攻时,海上的瀚海国舰船开始发炮了。
岛原城北侧的炮火主要是牵制,重点在南侧,那里水更深,可以靠近陆地方便地攻击。
半日过后,在实弹、散弹的交替打击下(十二磅青铜炮的散弹最远射程高达四百米,在两百米左右可造成致命的杀伤),南侧的藩国军队只得放弃阵地逃到了北侧。
在火炮的掩护下,李延庚的步骑三千人进城了。
第三日,见海面上的炮火渐渐松懈下来,围城军又开始了新一轮攻击,不过在布置了火炮、迅雷铳、火铳的瀚海军的多层次打击下,一日的功夫他们便伤亡了上万人。
三日过后,围城的十万大军已经有三万多人丧失了战斗力。
此时,由于有海面上战船的支援,城里的人总算有粮食了,不过依旧只能保证能参加战斗的武士吃饱,其他人每日只有一顿稀粥。
第五日,城里的军队展开了反攻,三千武士打头,李延庚的两千步军紧随着他们,一千骑兵监视战场。
几日下来,围城军队士气大沮,不是有各家臣死命压着,恐怕有不少出身农户的士兵早就跑了,城里的军队一出来,北侧整个营地都能骚动了。
围城军大溃!
此时李延庚那一千骑兵便可以大发神威了,尽情地在溃兵里纵横驰骋。
最终,顺利逃走的士兵最多只有三成,约莫两成的人成了俘虏,剩下的全部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