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回来,他不是关心她这四年过得好不好?而是问簪子。
难道活生生的一个她还不如那根簪子吗?
“父亲放心,簪子已经完好无损地上交给陛下了。”这不是父亲要的答案,却是事实。她不能骗他。
他收紧僵硬的手,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儿,才缓缓道“女儿长大了,都会自己做主了。我这个是父亲没用了”
“父亲,我……”想要解释,可是要怎么说清楚。
“回去吧,我也还有事要处理”
不等她离开,苏长誉已走了出去。
父亲是怪她没有把簪子先交给他吧!当时父亲说过的话,她没有忘记,只是父亲要那簪子干嘛?
知不知道稍有不慎,苏府上下一百多人命将不保。今日进宫看到的,现在回想都令她一阵毛骨悚然。陛下的脾气更大了。伴君如伴虎讲的不就是宫里那些贴身伺候陛下的人吗?
陛下身边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批人了?
也没有再多想,直接回了自己以前的房间。
一切如初,就连柜子里的衣服还是那时的自己穿的衣服。现在小得挤不进身。
这天,归海妺挑选了几件礼物和上好的补品,准备去御芫宫看望宋妃。
礼物她也不清楚宋妃喜欢什么,就挑了一副紫水晶长耳坠、两枝和田玉钗加上金恰玉赤金双头曲凤步摇,配套着一身蓝底白花宫装。
又想到宋妃正在康愈,就去上医阁找许流觞咨询了一番,让人准备了金线莲、银耳、冬虫夏草、沉香等药材补品,一来是表达歉意,二来则是代表南宫辰去看她。毕竟苏莉是她的人,出了事,她也有责任,即使她已经知道这事并非苏莉所为。但该做的,她还是要完成。
她身后是捧着大大小小东西两队人,在看得到御芫宫的正门,她看见一个背影,分外熟悉。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人没有回头,直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
她不禁感到一丝嘲讽,一出事,她是相信苏莉,却并没有怀疑贤倾殿的其他人,她本以为自己的人,再清楚不过了。却原来……
……
她们走进御芫宫,屋子里的门半掩着,宋氏正坐在半靠在覆有毛茸茸皮袄的胡床上,宫人为她沏茶。
见她进来,宫人手中端着的杯子差点抖落在宋氏身上。
与她见了个礼,归海妺让人将东西端进来。之后她们都退了出去。
同宋氏交谈了一刻钟就出来了。她们没有那么熟,也没有什么好谈的,说的都是些客气话。
文绉绉地讲话,她也感觉到累。
回去的路上,她又想到那个背影。
她让林峰帮忙再调查宋氏中毒之事,得到的结果与先前的稍有出入。
事情表面上是苏莉所为,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宋氏中毒与她宫中的燃香有关,而苏莉从没有进过御芫宫,怎会知道夹竹桃夹杂着那味药能催化毒发。
在药理方面,她能确定苏莉不通。
刚才那人又从御芫宫出来,看来事情真如他们所料的那样。
因中毒一事,朝臣不是反对南宫辰“宠”着她吗?此件事情,现在想想从哪方面看都指向了她,她不得不赞叹背后那人手段真是高明啊!
一环扣一环的,还能得到君王的关心。
宋氏自导自演的戏码,归海妺倒觉得没什么。她只是一个女人,做她该做的没什么错。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小桃会背叛她。将事情都推给了不在宫里的苏莉。
苏莉和她可是她一进宫就伺候在身旁的人,她……,她心寒。在苏莉和小桃之间扪心自问她没有区别对待过,一次也没有。
苏莉也没有对不起过她,甚至一有好吃的、漂亮的衣服,苏莉都会与她分享。
到底是什么让她背叛她们……
派出去寻找苏莉的人大部分都回来了。却唯独不见钟煜。
在回朝阳殿的长廊里,林峰一如往常,手持长剑,不同的是长袖用皮制护臂来收紧。
他在旁总管身后询问
“老庞,你真的不知道钟煜那家伙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吗?”显然他不信,庞总管是谁,他怎么会不知道,继续追问
“你就告诉我嘛,我保证不跟其他人说。……莫不是他偷懒去了。那怎么行,太不厚道了。再怎么说,我们也算兄弟一场,要偷懒也要带上我啊!”
庞总管听他唧唧歪歪个不停,实在是受不了了。
有些事,是他该问的吗?这么不知分寸,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混过来的。
他还说,偷懒也要带上他……直接无语了。
庞齐突然停下脚步,刚才脚步紧随的林峰,差点刹不住
庞齐转身“有些事不是我们该问的,国主这样安排自有他的打算,我们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林峰??什么安排,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那能不能透露一点消息给我,就一点点”他的要求都降低了,老庞不至于还不松口吧!
“真的想知道?”他问
林峰以为庞总管要告诉他了忙连连点头
“自己去问国主”庞齐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钟煜还没有回来。没有钟煜的这些日子他有何尝不是和林峰那小子一样提心吊胆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妺姑娘才能驯服国主这匹狼?那个时候国主脸色是不是就好看多了。
林峰也真是的,他是凭什么断定他就该知道钟煜去干嘛了的?
偏偏他还不得不作势,一副真知道但就不告诉你的模样。
林峰……老庞刚才说……让他去问,,,算了算了。不知道也罢。
灏京的雪今年来得格外地早,风禁止了下来,枯藤忘记了摇晃。似在迎接这场大雪。
公主府――
冷懋谦摆摆筷子,长安看他知道他不想吃了,可是才刚开动,要说吃饱了,三岁孩童都不信。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我让厨子再重新炒几个菜,免得你又说我亏待你了。”
冷懋谦抬眼看她,却也不说话,这让长安倒奇怪了。这人今天是怎么了,她总感觉不同以往。看他的神色还有些凝重。
她放下自己的筷子。“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要跟你说个事。本来昨天要说的,你却不在府里,我在你屋外等了一夜,还是没有见到你回来,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跑了。”前面的话说得很认真,让长安不适应,好在被他后面这一句话给抵消了
昨天,她不就是出去做点事了吗?晚上没有回来也是有原因的。她在酒楼里喝醉了。
门大开着,一点风吹进来的寒意都没有。从他们现在坐着的角度看过去,鹅毛般的大雪正纷纷而下。
砖瓦上、院子里一瞬间已被大雪覆盖,洁白无瑕。
雪落下的声音被冷懋谦的话语淹没
“我要走了”冷懋谦这次没有看她,而是望着门外的大雪。
没想到今日竟会下雪,真的下雪了。是在送他离开的吧!
长安伸手触碰到一块点心的手突然打翻了盘子,盘子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冷懋谦忙移回目光,“你,……”
不等他有下文,长安抢先对他盈盈一笑,似什么都没有发生,道“你终于要走了,这几天我还想着要找什么理由来撵你走呢。现在主动你要走,也不用我再苦想了。”
继续道“你知道吗?就因为这事,夜里我都睡不着觉。现在好了,你总算要走了。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个美美的觉了。……什么时候启程?”看似说得轻松,她却尝到了一阵苦涩。
“现在”冷懋谦淡淡道
听她那么说本要怼回去的,心里很多话酝酿着,最后却只说出“现在”两个字
“现……在???那我就不送你了,再怎么说我也是金枝玉叶,受不得冻,你不会介意我没送你吧!”她看着他,似在等他回答不介意
“怎么会。那我走了”冷懋谦站起身,走了出去。
身后的长安看着他一步步走出了门槛。
每一次,他离开就从来没有回过头,这次是不是也一样。
一同当初的,他头也不回地向她挥手示意告别。
大雪中,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他的脚印。痕迹很快又被新雪覆盖,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一样。
“冷懋谦,你不收拾一下行装就走了吗?”在门槛处的他对着就要跨出大门的背影大声道
他刚才若说介意,她怎么会不去送他呢?他明明就知道再怎么样他都会去送他的,他为什么要说‘怎么会’
大门下,冷懋谦脚步一滞,却没有回头
“我来的时候就没有带任何行装,离开的时候也该什么都不带才是”
这边的长安听不出他的语气,猜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雪下得越发的密,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冷懋谦一身蓝色的身影在她眼前彻底消失。
她竟讨厌起这场雪,遮住了她要看清他的视线。
她两眼无神的双眸突然再次看向远处。
他没有说再见。仔细回忆刚才他的话,他真的没有说。怎么可能?她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