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诚惶诚恐,尚不及解释,远处已走来一位身材颀长的男人,步履从容,人未到,声先行:“听说今天五楼有人包下来了?”
一举手,一投足,尽显大方风度。若不是顾忌形象,贝菲险些吹出一声口哨来,想她阿三也是宠辱不惊笑看帅哥花开花落了,却不曾见过今天这等成色的极品!
身旁盛遂波早变了神情,财大气粗的颐指气使转眼间变作诚惶诚恐,老远就伸出手来迎上去:“原来是凌少,凌少今天准备在这里做东吗?”
凌少?贝菲再定睛一看,耳中顿时警铃大作,头上布满黑线,空气中有乌鸦徐徐飞过——装死,一定要装死。
天下最不能得罪的人是老板,而比老板更加不能得罪的人,是未来老板。
方圆天地已经被现任老板拍板卖给凌厉实业,内部确定的消息是凌厉实业的执行董事凌千帆过几天就要过来签合同。贝菲低着头,盼着盛遂波千万不要和这位新上司太熟,谁知这人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她斜着眼偷觑过去,凌千帆略显疑惑地望着盛遂波。盛遂波稍带尴尬,正欲自我介绍,凌千帆恍然大悟:“盛世的盛总吧,听说上个月在上海又开了家分号?当时忙着公司在婺城开张的事,也没来得及去凑个热闹,兄弟的错,兄弟的错,盛总不要见怪。”
盛遂波顿感受宠若惊,谁都知道凌氏的少东是出名的谦谦君子,俊朗面孔玲珑手腕,要是和他交上朋友,人脉方面是大大有利;要是开罪与他,恐怕很多事情办起来都有阻滞。去年某地产论坛上他和凌千帆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凌千帆竟然记得,盛遂波自然是受宠若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握着凌千帆的手连连请他过来坐。
是不是应该借一招尿遁呢?贝菲两手紧握着手中的酒杯,寻思现在盛遂波一定忙着结纳凌千帆,她这种小虾米算什么?她偷偷抬首瞄过去,凌千帆正和盛遂波谈到婺城酒店业的发展,大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阵势。她正琢磨着如何开溜,不料凌千帆的视线正好转过来,朝贝菲略略一扫,唇角似有微嘲:“我这……打扰盛总了吧?”
盛遂波满面堆笑:“哪里哪里,凌少不是正在收购方圆天地吗?我名下的酒店,一直和方圆天地有合作,今天约了在这里谈续约,所以才包了五楼,想安安静静地把这桩合作谈得久一点。凌少要是有什么安排,只管开口就是了,不用和兄弟客气!”
变脸快过变色龙,这就称兄道弟上了,贝菲恨不得揭下他脸上那层皮,脸上却堆着笑容道:“凌少好,我是方圆天地倾城之恋栏目组的贝菲,今天酒店分销部的同事有点急事,所以我帮忙拿合同过来和盛总细谈。”
凌千帆视线落在贝菲攥着的那杯絮黄明亮的鸡尾酒上,倏地来了兴趣:“你会调鸡尾酒?这一杯……是SCORPION?”
贝菲微愣着点点头,正准备装作一时不慎把酒杯打翻,凌千帆已探手端起酒杯,迎着光左右品鉴。“调得不错,”他又转过头来向盛遂波笑道,“到婺城后一直也没来得及去拜访盛总,小弟先罚酒一杯!”
从脑子短路到惊愕,回过神来时贝菲差点整个人跳起来,却已经来不及撞翻那杯酒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未来的上司,一仰头把她精心调制的这杯天蝎宫,喝了个一滴不剩。
苍天啊大地啊,你不是故意来玩我的吧!我还没来得及和新任上司套词呢,你就先这样摆我一道?
偏偏她的这位将来式的上司,出名的好长相好手腕好风度,完全无视她的惊恐,淡定从容地将高脚杯倒转过来,以示他对盛遂波的看重。沿着杯壁残留的半滴絮黄汁液,凝在杯口处,纹丝不动。
末了他还侧过脸来朝她轻轻一笑,眉梢微扬,眼角含笑,随时随地不忘散发吸引下起十八上至八十的女性的费洛蒙。
贝菲看着凌千帆那张堪比桃花的脸蛋,再没了以前看娱乐八卦品鉴帅哥时的花痴,只剩下惊恐和……
那杯鸡尾酒里,可被她一不留神,加了点料啊……
一定要赶快把凌千帆带走,要是让未来老板在人前出丑,她就算上辈子是猫投胎有九条命也不够用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的处分,等凌千帆以后和她秋后算账也不迟。当务之急,是要把凌千帆赶紧带走!
背着手伸进帆布挎包,熟练地按了几个键,把MP3功能打开,铃声传出来后她笑容可掬地躲到一旁做接电话状,两分钟后笑容可掬地跑回来:“凌少,刚刚方总打电话给我,听说你在这里,说有点紧要的事情找你。正好我也要过去找他有点事,凌少方不方便让我搭个顺风车?”她又不好意思地朝盛遂波点点头:“盛总真不好意思,合同先放在你这里,签好了打个电话给我,我让同事过来取好不好?”
有凌千帆坐镇,盛遂波当然不好为难她,惋惜到口的熟鸭子就这样飞了,更惋惜的却是没能趁此机会好好地和凌千帆攀上交情。
贝菲转头又向凌千帆投过一个谄媚的笑容,极力压抑因见到帅哥而在心中乱撞的小鹿:“凌少不介意的哦?”
似凌千帆这种八卦周刊的封面常客,当不至这么没风度直接拒绝女士,果然他笑得和煦从容,极绅士地站起身来替她拎包。和盛遂波告辞后,贝菲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路到停车场都在琢磨怎么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突听凌千帆问:“你有什么事要单独和我谈吗?”
贝菲没刹住脚,差点撞到凌千帆身上,但见凌千帆温眉煦目,唇角微噙笑意:“三十分钟前我还和方总在打斯诺克,照理说他没什么急事要找我。”
凌千帆眸中含笑,唇弧微弯,却隐着锐利的狡黠,叫她无所遁形。横竖都是一刀,贝菲昂起头来,硬着头皮笑道:“凌少,你说是车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当然是人命重要。”
贝菲一把从他手里抢过车钥匙,推着他进副驾驶座,手忙脚乱地帮他扣好安全带,旋风般地发动跑车——都说凌千帆爱车如命,红色的法拉利跑车,被她这个菜鸟一阵胡开,凌千帆肯定杀她的心都有了!
贝菲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不敢侧过脸来看凌千帆的反应:“凌少,你在婺城买的别墅是在心湖苑吧?”
“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等会儿我再和您解释,要杀要剐随您便,现在您别发脾气,我去年才拿的驾照,而且从来没上过路!”
她双手紧攥方向盘,还抽空侧头偷觑凌千帆两眼,长得好就是有优势,连揉眉心的动作都这么魅惑。
“你还会调鸡尾酒?”
贝菲心一惊,差点打错方向盘,定定神后回答他:“是。”
凌千帆轻摁着眉心,微微笑道:“调得不错。”
沉默半晌后他又开了口:“不过盛遂波名声不太好,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前台说他在七楼定了套房。”
贝菲手一抖,猛地踩上了刹车,凌千帆扣着安全带,仍借着惯性往前稍冲了一下。贝菲错愕地看着他:“凌少……凌少的意思是……”
盛遂波会订房间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他点名叫贝菲过去,什么心思她会不知道?可是……难道……凌千帆双眸不自觉地垂下,颜色淡淡的。“多长几个心眼总是没错的,我恰巧路过,听说是方圆天地的人在和盛遂波谈合同。以前在一个地产论坛上和盛遂波有过半面之缘,听过一些风传,况且我和方总也有些交情,”他三言两语,略加解释,后又扬眉笑笑,“你不是和盛遂波有合同要签吗,什么事情这么急着出来?”
贝菲二话不说,又发动起跑车一路狂飙,路程并不远,加之跑车性能相当不错,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心湖苑。凌千帆竟一路微笑,并未对贝菲这不同寻常的举动表示任何不满。贝菲一时暗自庆幸,一时又担心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凌千帆泊好车后打开大门的指纹锁,回头问贝菲:“上去坐坐?”
明明是问句,口气却那样笃定,贝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不免怀疑凌千帆对女性的态度真是宽容温和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莫非……她心里这样想着,狐疑眼神显露无遗,凌千帆又笑笑:“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贝菲纳闷地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进门,怯怯地说:“凌少,事先声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您会突然出现在酒泉,更不知道您会喝下那杯天蝎宫——我要是早知道,那里面下的就算是毒药,我也绝对自己喝下去不会让凌少碰到一丁点的!”
凌千帆微一怔,却并没有特别惊讶,打开里面的防盗门换鞋后又捡了一双拖鞋给她,半开玩笑地问:“你知道盛遂波名声不好,所以加了安眠药?”他按按头后微微一哂:“难怪我头有点晕。”
贝菲讪笑两声,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容,低头缩肩做伏首认罪状,偶尔抬眼偷觑他的反应:“不是安眠药,是……治不通畅的那种,听说一个小时内就会见效。”
凌千帆万年不变的桃花脸上笑容终于崩裂,僵了五秒钟之后不敢相信地问:“泻药?”
“呃……还是特效的……”贝菲点头哈腰地赔罪,“凌少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盛总去年签合同的时候对我就很有意见,今年他专门指名要我去签合同,我就知道不可能全身而退了……”她一边赔罪一边左顾右盼——如果帅哥龙颜大怒的话,她只能以死表清白了,到底是撞墙好呢,还是跳窗好?
“不过我保证那只是泻药而已,绝对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损伤……”她低声絮叨,回忆着中午买的药到底有什么副作用,话音还未落,凌千帆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了卫生间。
来来回回冲卫生间三四次后,凌千帆已几近虚脱,窝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喝着热茶。贝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侍候着,端茶倒水,递送点心,估计凌千帆若不是因为拉肚子而无法爆发,一定早把她撕成两半。凌千帆请的家政在冰箱里留了不少新鲜蔬菜和面条米粮,贝菲趁着他往返卫生间的这段时间,煮了一碗清汤面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脸上谄媚依旧:“凌少将就一下,先吃碗面填填肚子吧?”
面条煮得很普通,三两片紫菜,六七颗虾米,加上四五点红辣椒,简简单单,这是她多年来赖以生存的唯一之技,不知道帅哥会不会嫌弃这碗清汤面太过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