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微风吹拂着风铃清脆地响动着——老屋上挂着的一串风铃。
沿着两旁长满凤仙花的稀稀落落布满青苔的石阶,胡耀华正紧紧抓着一辆粉色的小猪佩奇样式的玩具车,一手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满面通红地往上走呢,老屋就在前头不远处。
这一天阳光明媚,真是个极好的日子。
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下后,他顿觉释然。
“来,让我来抱抱。”他向着后面跟着的抱着孩子的老婆轻声说道。他的老婆把1岁半的孩子递给了他,嗔怪道:“你啊,可得多抱抱他,她可每天喊爸爸,爸爸的,你呢,到家只顾玩手机,都不管他。”
胡耀华傻傻一笑,抱过自己的女儿,把大脸一下贴了上去,心想:“真是可爱,脸可真软。”嘴上嘟嘟囔囔:“真可爱,真可爱。”
怀中的孩子挣扎着,喊着:“爸爸,妈妈,额——”看起来满脸通红。
胡耀华看见他的女儿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爱护之情,总是免不了抱得紧紧的,这可让孩子难受的紧。
那孩子挣扎着不让胡耀华抱,经过几番艰辛的斗争之后,孩子的目的总算达到了,胡耀华执拗不过,只好把孩子放在了地上,那孩子立刻像鱼儿放入水中一般,活蹦乱跳地逃离了。
灿烂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胡耀华的身上,这样的日子惬意安详。
胡耀华拉了把竹椅子,往开阔地上一摆,晒起了太阳,老屋子是岳父岳母的家,这个小家位于村头的山上,胡耀华每次来这里总得爬上一会台阶。
与老屋相邻的另外一家的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见胡耀华来了,开心地围着他转悠。“你来了。”那孩子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嗯,来看小孩嘛。”胡耀华说道。
“我最近在玩一个新游戏,可好玩了。”
“我可很久没玩游戏了。”胡耀华不假思索地说道,他摸出了手机。那孩子眼睛里闪出了光,他的目的正在于此,而胡耀华也懂。
“玩过音节高手吗?”小孩问道。
“没?怎么玩?”
“我教你。”
胡耀华把手机递给小孩,小孩极其熟练地打开了APP,找到了那个游戏。随着游戏的进入,美妙的音乐随着那孩子跳动的手指流淌了出来。
“是卡农。”胡耀华看着认真玩游戏的孩子心想。忽然音乐戛然而止了,胡耀华一看,原来他按错了键位了。小孩嘟囔一声道:“瞧,我玩了576分,你能玩几分。”
看了一遍之后胡耀华心中已然有数,接过手机说道:“按错了,游戏就结束了吗?”
“是的,如果第一阶段过关了,还可以玩无限模式,分数没有上限的呢。”
“我试试吧。”
“点什么曲子?”
“就刚刚的卡农吧。”
小孩帮胡耀华选好曲子,胡耀华的手指轻轻一按“开始”按钮,纷纷落下的音节板如同落下的树叶般洋洋洒洒,他眼尖手快,一下子便过了第一关,接着到了无限模式,那落下的音节板更快了。
只见胡耀华的大拇指在手机平面的两侧疯狂的跳动着,他憋着一口气,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只见手指处黑色的音节板纷纷变成了绿色的音节板,跳动的数字不断地累积。
终于音节板变成了红色,游戏结束了。
分数显示1538分,一旁的孩子瞠目结舌。
“你可真厉害。”他拍手道,“不过卡农不是最难的,你要玩最难的那首吗?”
“好啊。”胡耀华说道。
这时胡耀华的老婆喊了:“别玩了,去打盆水,你女儿屎拉出来了。”胡耀华一听放下了手机,那小孩嘻嘻一笑。
胡耀华态度和蔼,略显丰腴的身材显得他有些木讷,可是他却也是个心细感性的人。
太阳渐渐落山,远处逶迤连绵的四明山安详宁静,十月的夜短的很,山上更是如此,夜晚的清冷早已将白昼的暖和驱散的一点不剩。
胡耀华的老婆晚上跟孩子一块在楼上的里屋睡,胡耀华则一个人睡。
胡耀华洗完脚,噔噔噔地上楼,脱去了衣物,把灯一关,睡了过去,山里安静的很,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清新的感觉,使人不觉入眠。
再说经过在盘山公路的弯弯曲曲的转弯绕行后,他这个司机着实有些累了。
不过睡到半夜之时,他却莫名其妙地醒转了过来,彼时脑中如幻灯片一般播放着他自己想要做的许许多多的事,此刻他已然是无法入眠了。
于是他伸手到床头柜处,只听“滴答”一声轻响,按下了开关,白色的灯光顿时充盈了房间,他摸了下手机,睡眼惺忪地一瞧,手机上显示是2点30分。
看着窗外漆黑一片,胡耀华感到心中莫名的有种清冷和落寞之感。
是啊,很多事也许不知道更好,有些人更是不要再提起。
他套上了外套,打开了二楼的房门,望着眼前浓墨似的黑暗,水泥地上在暗淡的灯的微光照耀下的南瓜藤和黄色的老南瓜,淡淡反光的栏杆,以及竹制晾衣杆横亘在他眼前,耳畔听着窸窣的虫鸣啾唧,他习惯性地点燃了一根烟。
内心深处的涟漪,犹如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颗石子,久久难以再平静了。那早已覆满了灰尘,不应再上心头的那个人这一刻如席卷而来的风暴一样将灰尘吹散了。
记忆是一直存在的,即使再怎样的深藏,它依旧在那里,无论藏得有多深,存在过就是存在过,犹如涂上色彩的画纸,早已不是白纸一张。
夜晚的寒冷,令胡耀华的内心更加的沉痛了,思绪如泉涌,不一会他泪目了,白色的烟灰从指间寂静地落下,接着被微风吹散了。
他站了起来,又凝视了一眼这深邃的黑暗。
是啊,他还记着她,那发间散发出的淡淡的玫瑰香,还记得那双美丽的黑色柔波,以及那一日猎猎的风声,耳畔还有奉化江哗哗的水声。
她的眉眼中透露出的寒冷,言语中的决绝,逃开时的不顾一切,历历在目。
凤仙花五彩缤纷的绽开的日子里,他和她分手了,从此再也没有相见。
然而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再次想起她,她那温软的身子,那温度曾经沁入他的肌肤,与他的血液融合,成为他生命的源泉,记忆在他的骨髓之中,而那温润的触感深藏在他的宽大的手掌之中,那样的深刻,那样的难忘。
她的一颦一笑犹如伸手可触,却如水中捞月。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便再也记忆不起她的容貌了,她立体分明的五官在他的眼前是那样的模糊不清,那笑容转瞬之间变成了一副愠怒的神色,如阳光般温煦的体温霎那间变成了刺骨的寒风。
脑中又浮现的是那一幅画,猎猎的风声,奉化江滔滔的水声,江边公园咯吱作响的木板地,两旁绚烂多彩的凤仙花,她那一脸的冷漠,身上那一袭白色的连衣裙,以及甩开他的手一路逃跑的背影,只留下他一人在那个空旷的公园里茕茕孑立的那副画面。
这一刻他彻底失去了她,只是她以另外的身姿活在这个世界上,却不再与他相关。
“还没睡?”妻子温柔的声音道。
“哦,睡不着透透气,这就睡。”胡耀华本能地说道。
“那快睡吧,天凉,可别着凉了。”
“好的。”
胡耀华看着妻子转身而去,他拉了拉肩头的外套,瞥了一眼那浓重的黑色,关上了房门,躺下关灯,闭上眼睛,沉沉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