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建良留唐曼九吃早饭,卿欢也不能说什么。吃完饭,卿欢和涂城在厨房洗碗,唐曼九去阳台上收昨天洗的衣服,已经干了。
她换好衣服,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虽然还是觉得浑身无力。
卿欢进来的时候看见唐曼九坐在她的书桌椅子上,对着外面的天空发呆。她整张脸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下,那双细长勾人的狐狸眼睛透着一种绝望的空洞。
卿欢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有些压抑和难过。这种感觉是看见她时才有的。她和阮尽南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心里不安起来。
被子和床铺铺得很整齐,卿欢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到底是什么,别卖关子了。”她轻声试探一句,“或者……你和阮尽南分手了?”
唐曼九缓慢的回过头来看她,奇怪的皱起眉:“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卿欢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想起在医院里她理直气壮和她说自己不适合阮尽南时,有些生气的道:“那你当初让我离开他是为什么?闲得慌啊?”
唐曼九淡淡的笑了:“我只是为你好。也许你现在听起来还觉得我很虚伪,但是,接下来你就知道了。”
她走到卿欢面前,在床上坐下来,凝视她的脸:“卿欢,去找阮尽南吧。你救救他。”
卿欢看着唐曼九认真的眼神,舔了舔嘴唇:“什么?”
“他喜欢你。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还要喜欢你,甚至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你。他只是藏起来了。你一定要相信。”
卿欢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生病了。”唐曼九叹气,“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卿欢的心脏刺痛了一下:“什么病?”
“抑郁症。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什么……”卿欢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唐曼九说:“简单说,是精神障碍,也是情绪障碍,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感知到快乐和美好,每天活在绝望与痛苦之中。但其实,远比我说的复杂,因为连我也不能说清楚它到底是什么。”
“有办法治好吗?”
“没有办法根治。病情会反复发作,目前只能靠药物治疗和心理疗法。”
卿欢仍然有些迷茫,心里疾病,这是一个普及率极低的病症,在他们眼里,对心理疾病的认知,仅限于是精神病,疯子。
所以……阮尽南是……
卿欢不敢想象。
唐曼九似乎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说:“抑郁症不等同于精神病,也不是疯子,我们只是……”她顿了顿,“很难快乐,很难像正常人一样平静的活着而已。”
她把自己的长袖卷起来,露出两条细细的胳膊,上面布满了一道道划痕,手腕处有最深的一道疤,她的声音淡淡的:“这是我病发的时候划的。”
卿欢浑身冒着冷汗,看着那一道道可怕又丑陋的伤疤,那么多,像是积累了很多年。
下一秒,唐曼九说:“我初中的时候就生病了。”
卿欢抬头看着唐曼九,问:“阮尽南在哪里?”
“医院。”
在去医院的出租车上,卿欢身上一直冒着冷汗,在这炎热的盛夏八月里。
唐曼九的话还一句句清晰无比的回荡在她耳边。
“去年的冬到今年的春,我们在南青市酒吧做驻唱歌手,本来一切都很好,一个月前,一个歌手选秀节目来海选,阮尽南和我已经接到了入选全国100强的通知,偏偏这个时候,他的病情复发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
“抑郁症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原因。也有季节性发作的人,我就是,尤其是秋天。这次的复发几乎毁掉了我们的生活,他私自停了药,不肯去看医生,实际上我们一分多余钱也没了。”
“抑郁症的人情绪很容易波动,极其不稳定,他的情绪也影响到我,之前我的医生就说过这个问题,当时我还不信。他抽烟酗酒,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周,半个月没有睡觉,然后房东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一天前,他离开南青市,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在风陵市的未名湖边,被路过的人救起来送到了医院。我已经花光了身上的最后一毛钱。”
“虽然……那时候,我也想……”
唐曼九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停住了,卿欢知道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吓得嘴唇发白。
此时她坐在出租车里,司机师傅时不时的从反光镜里看她,镜子里是她一张苍白沉默的脸。
到医院楼下,唐曼九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到了精神科那栋楼下,卿欢忽然握住她的手,说:“你先带我去找一下医生,我想了解一下。”
唐曼九点点头,换了个入口,带她上了楼。这里静悄悄的,一间挂着心理治疗室牌子的房间外坐着,站着几个人,都是女性。
有像她们一般大的,也有更小的,看起来还在上中学的,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她们面容憔悴苍白,眼神涣散,精神面貌极差。
她们在外面等了一个半小时后,卿欢终于见到了心理医生。
“有什么问题吗?”医生和蔼的询问。
“我……我想了解一下抑郁症。”卿欢有点紧张的看着医生微笑的面庞。
医生点点头,指着凳子让她坐:“我姓罗。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罗医生,我……”明明有很多疑问,她却抓不到一点头绪。
唐曼九在一旁道:“罗医生,你就简单和她介绍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