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小川第三次跑回来,终于带回了程堂想听到的消息。
“到哪里了?”
小川喘着粗气,“过个路口就过来了,哈,哈,少爷,我刚刚,哈,他们。”
卓易知和程堂听得云里雾里,程堂递了杯水给他,卓易知在一旁说,“你慢慢说,刚刚怎么了。”
小川灌下一大口水,“刚刚。”他用手指向门外,“我听到他们说要去酒楼,我在楼下碰到了郡丞大人派出来传话的小子,正和掌柜的说话呢,现在去后边厨房了。”
“他们该不会是订的这家酒楼吧?”程堂看向卓易知。
“这不是明摆着吗?”卓易知用筷子挑起一夹菜,又放下,“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将筷子搁在桌上,纤长的手指有节奏得敲着。
程堂被盯得心虚,眼睛乱瞟。“你早就知道了吧。”卓易知问。
程堂一副贼兮兮的表情,“我就是听说,听说,我就听说郡丞底下的人来这儿订了宴,也不知道是他们要过来啊。”
“你要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小心伯父打断你的腿。”卓易知想到前些时日程堂说的,什么养**小倌之类的话,就是一阵头痛。
“放心放心,不可能的。”
卓易知刚以为他要向自己保证,不会找男人,就听程堂接着说道:“老头儿没我跑得快。”
梗得卓易知不知道说什么好,程堂心里偷乐。
卓易知这个人,总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跟他家老头子似的,也没点什么爱好。
真要算上他喜欢什么,就是钱了。
首富卓家的大公子,又是一根独苗,这万贯家财不都是他的,但想从他身上捞到便宜,难。
铁矿生意利益分毫不让,说多少是多少,也能理解,可不管是谈生意还是朋友间吃饭喝酒,卓易知都只付他那一份的钱。
他也不买珠宝玉器,就只是喜欢钱。
程堂就纳闷儿了,他把钱拿在手上不花,是想留着干什么?是给儿孙用?还是想带进墓里去不成?
卓易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一毛不拔的程堂已经忘了,自从卓易知这样搞了两次之后,程堂大手一挥,“你别给了,爷一起付。”
他想着卓易知丢了面儿,准会给钱,哪知卓易知还真就乖乖把银子收回袖中,腾出位置让他付钱了。
楼外传来了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卓易知不自觉地就朝外看去。
几辆马车停在了楼下,为首的豪华车驾上下来一名锦衣男子,他立在店家门口,郡丞詹樊和都尉方山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
“温郡守,就是这家了。因为提前不知道您要亲自过来,所以没有包下来,是下官的失职。”
程堂把卓易知从窗边拉开,“易知你让我看看,我看看。”
卓易知被拉了个踉跄,“这么宽的位置还不够你看的。”
“你不是不感兴趣嘛。”程堂趴在窗弦上,就只看到了一片月白色衣衫侧影,那人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酒楼的大门。“哎呀已经进来了。”他转过来怒目圆睁,“你说你看个什么劲,挡着我了。”
“我……”卓易知很想说他才不想看,可他第一反应实实在在是去瞧了。
程堂也不计较这些,“算了,有的是机会见,小爷我不差这点时间,吃菜。”
他坐下拿起筷子,再瞧桌上,已只剩下零星一点残羹冷炙,“你都吃了?”程堂双手摊开往后躺倒在地上,“小川!”
小川急急从门外进来,“在。”
程堂吼到,“给爷再叫几个菜来,爷饿死了快,让他们快点上菜。”
小川出去带上了门,“起来吧阿堂。”卓易知一巴掌拍在程堂的大腿上。
“哎呦,疼,你轻点!”程堂盘腿坐起,拿手肘划圈揉着腿。
“你刚看见没,温仲长个什么样?我就看见个影儿,身量好像还挺高。”
“就是个正常人该长的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又不是三头六臂,与众不同。”
“都说他才貌不输宋玉,到你这儿成了芸芸众生里平凡的一个人了。”程堂斜眼去瞅卓易知,“你什么眼睛啊。”
卓易知一根指头在鼻尖上轻擦两下,“皮囊外貌,父母所给,何必在意。”
“是,你是不在意得很,脸皮嘛,身外之物,你没有的,爷知道。”程堂的孔雀羽小扇不知何时拿了出来,端在面上微微扇动。
“我刚刚瞧了,确是副好皮囊。”卓易知往桌前靠了靠,“有些眼熟,以前好像见过。”
“嗬,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耳熟。”程堂合上扇子,持着扇柄敲在左手掌心上,“是我常和那些小美人说的话吧。”
“你还是权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温仲被引到了厢房,他坐在主位上,与方山詹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
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全部用漆器盛着,各色漆盘,有的口沿部饰有鎏金铜扣,有的绘了云气纹环绕的熊纹,还有腹壁内作彩绘的。
温仲举起个漆耳杯,是个新月形双耳的,夹纻胎,杯中尚盛了酒。
“蜀郡西工造?”温仲端详了一阵,“据我所知,蜀郡西工的东西,主要是供给宫廷皇室,怎么,这蜀郡当地,一个小小酒楼,也能用上工官造的东西了。”
方山眼神一下变得有些慌乱,看向郡丞詹樊,詹樊的手心发热,在膝盖上摩擦了两下,“这,这……”
詹樊不知说什么,温仲不急着追问,他将杯中酒饮尽,把漆耳杯聚过头顶,见杯子的圈足上,针刻了一段隶书铭文,“临邛卓氏。”
并非蜀郡西工造。
詹樊这这这总算这出了后面的话,“哦,大人,这是蜀郡临邛卓氏的东西,它的做工与工官造有些相似,都是质量上好的材料制成。”
“哦?”温仲添了杯酒,细细品了,“就是号称富甲天下的那个卓氏?”
方山接话道:“就是那个卓氏,是做铁矿生意起家的,富甲天下倒不至于,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就是个有些钱财的商人。”
“叩,叩,叩。”门被叩响了三声,之前传话的小子开了门,又有几名店小二捧了菜进来,却有与之前重复的。
“两位大人是预见温某喜欢这道烩鲤鱼片,所以特意点了两份,还是在蜀郡,有什么特别讲究的?”温仲指着面前摆在一起的两盘鲤鱼,发出了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