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澡后,宋思清换了身干净衣服,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不少。
宋思清不过四十岁左右,可因为靠卖力气赚钱,人显得很苍老,说他五六十岁估计也会有人信。
他在厨房找到阮宝璐时,阮宝璐刚摆好碗,正拿了两双筷子要摆上,见他推门进来,道:“快洗手吃饭吧。”
阮宝璐已经简单炒好了两道菜,一盘腐竹黄瓜、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主食是馒头和稀饭。
宋思清看了两眼,道:“不了,我得回去了。”
阮宝璐立马板下脸来。她把筷子很用力地放到了桌上,一下子气鼓鼓坐到了板凳上,侧面朝他。
见她这样,宋思清妥协了。“好,先吃饭。”
他主动拾起筷子,一双给自己,一双递给阮宝璐。
阮宝璐接了,两人沉默着,开始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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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在工地干了十一年,直到他意外失足坠楼摔断腿。
经历了好几番扯皮,他只得到几万块的赔偿金。
为了治病,赔偿金花完了,还搭上他全部的积蓄。结果是,他的腿病没被治愈,落下了终身残疾。
叔叔因此患上了抑郁症。一心求死多次,最后都被陆大伯发现,才一次一次活下来。而这些,阮宝璐都不知道。
叔叔拜托陆大伯不要告诉她。
可这回,叔叔得了肾结石,晚期。他打算用绝食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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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宝璐夹了一片黄瓜,在嘴里嚼着,明明放了盐的,她却觉得食之无味。
她低着头,默默地,眼泪流下来。
宋思清很快发现她在流泪,他放下馒头和筷子,手忙脚乱:“宝璐,你别哭啊······”
哪知,阮宝璐却哭得更凶了。
他急忙起身从外面找来晾在绳子上的干净毛巾,给她擦眼泪。
“是叔叔把你惹哭的吗?叔叔,对不起你……”说着说着,宋思清的眼眶也红了。
“明天就跟我去医院!”阮宝璐抽抽搭搭又倔强地说着。
“好好好,我明天就去,可你别哭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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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阮宝璐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侧身看着窗外的月亮,眼泪流进枕头里。
她打小就是个爱哭鬼。
只是在人前不常流泪罢了。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阮宝璐伸长胳膊将手机拿到手里,看了眼来显,是何辰良。
“喂······”
“到家了吗?”何辰良问。
“嗯。下午就到了。”因为刚哭过,所以她说话的时候,有很浓重的鼻音。
何辰良自然听出来了,问她:“你感冒了?”
“没。”
“······家里没出什么事吧?”他语气很缓,小心翼翼,像生怕惊动了什么。
大概是黑夜的缘故吧,所以人才会那么感性。
阮宝璐事后想了想,如果换做是白天,她肯定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何辰良听到手机那端的她哭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我说说吧。”他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会将你告诉我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今晚,让我做你的情绪垃圾桶好吗?”
他温和的声音里,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诱使”着阮宝璐将一切都告诉他。
“······
三毛叔叔带着我,自然找不到什么挣钱的营生。
不得已,他批发了些小玩具小食品,把我和小商品,分别装在两个竹篓里,用扁担挑到集市上去卖。
一路上,他沿街叫卖:‘卖孩子咯,卖孩子咯!’
我也不甘示弱,口中咬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喊:‘卖叔叔咯,卖叔叔咯!’
赶集是很辛苦的事情,拉扯小孩更辛苦,但叔叔从不喊累。
我恃宠而骄,不顾叔叔反对,多次把玩他摊位上的玩具。
有一天,我失手把一个很贵的玩具弄坏了。
我讪讪地转回头,看向叔叔。
叔叔当时一脸无奈,佯装生气:‘你这么淘气,今天晚上我不给你饭吃了。’
惴惴不安地过了半天。
但事实是,叔叔收摊回家后,不仅没有责备我,反而破天荒地做了土豆鸡肉给我吃,还把盘子里寥寥无几的鸡块都夹到了我碗里。
当时正值盛夏,暑气蒸腾,蚊子肆虐。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叔叔就坐在我身边,用竹扇给我驱蚊解暑,给我讲童话故事······
我嗅着叔叔身上的味道,安心地睡去。
后来,我又被蚊子吵醒了。
昏暗的灯光下,叔叔还在整理账本——他写了一会儿,放下笔,揉着太阳穴,想把眉间的愁云揉开。
后来,他抬头看到我,朝我笑了一下:‘是不是吵到你了?’
他关灯上床,躺在我身边。
片刻后,我的耳畔响起了叔叔匀长的呼吸声。
我当时就想:他真好,好像我爸爸啊。爸爸妈妈奶奶,你们现在在哪儿呢?我想你们了!
我这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
阮宝璐毫无逻辑地说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琐事,后来,她问手机那边的人:“何辰良,你还在听吗?”
她这么扯东扯西的,肯定会让人忍不住犯困吧。
没想到那边的人立马回复她说:“我在。”
阮宝璐忽然觉得心安了不少。
“谢谢你肯听我说这些废话。”阮宝璐看了下时间······
时间过得好快!居然已经凌晨了!没想到他们竟然通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
她赶忙道:“你明天还要拍戏吧。快休息吧!”
他却问她:“你明天要带你叔叔去看医生吗?”
“是。”
“如果遇到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他说完又补充了句,“任何问题,都可以打给我。”
不管他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他肯这么说,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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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阮宝璐去赶了个早市,买了点蔬菜,再回家来做好早饭,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昨晚宋思清怎么也不肯住在家里,硬是要回那个茅草屋,阮宝璐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了。
现在她拎着早饭来到这里,远远就看见三毛叔叔躺在茅草屋门前的玉米秸秆上,正晒着太阳。
阮宝璐一颗提起的心稍稍放下来,毕竟她担心了一晚上。
她走过去时,宋思清迎着刺目的日头眯眼瞧她,然后他拍了拍身旁的玉米秸秆。
阮宝璐心照不宣,也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