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的骨子里和母亲是一样的,流淌着冷血的因子。可是,这几个月来她一直活在痛苦和自责中,每天都会在噩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
夜里总会梦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模糊一片在她不远处哭泣着问她,妈妈,为什么不要他,她总会哭着惊醒,然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莫名的恐惧,而后一夜无眠。
内疚、自责、悔恨,无时无刻的不在折磨着她。自己的报复倒底是在报复乔翟还是自己。
白天的时候,她脑海里又总是会浮现乔翟的脸,他痛苦扭曲的脸,他得知孩子没了的伤心悲痛,那神情她怎么也忘不掉,好像一个诅咒一样,缠着她,绕着她。
她总是睡不着觉,严重失眠,有一次因为服了大量的安眠药而差一点死掉,如果不是麦子来找她,估计她已经去见阎王了,最后是麦子一直照顾她,不管之前麦子是因为什么和她成为朋友,这些年感情不是假的。
左娅也是后来听麦子解释,麦子的妈妈是乔翟的亲姐姐,因为和家人的不亲近,所以她都不知道乔爸爸还有一个妹妹。
麦子和她一所大学也不是巧合,麦子家就在Q市,她的学习成绩当初也不是拔尖的,家里不愿她去外地读书,所以高考的自愿是乔翟结合麦子的成绩帮忙填的。
就这样麦子和她顺理成章的到了一所学校,成为了好姐妹好朋友,如果不是发生这些是,她恐怕到现在也不会知道,麦子和乔翟是亲戚。
乔翟知道她和钟扬在一起,所以一直保持距离,只是间接的通过麦子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这一切都是麦子告诉她的,她看得出,麦子想让她和乔翟和好,好好生活在一起,可是乔翟没告诉麦子他们已经协议离婚了吗?
就在这样的的日子里,左娅迎来了毕业,以后就要告别校园生活了,几个要好的姐妹抱头痛哭一场,玩了一夜才散去,这意味着以后要各奔东西了。
左娅没有找公司签合同,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一时间有些迷茫。
她想做些有意义的事,不想做上班族,不想在这繁华都市里生活,也许去山村里当一名老师也不错。
左娅在慢慢规划未来的时候,她的规划却出现了偏差,当她和宿舍姐妹送走了宿舍其中一个要去南方工作的姐妹,回到租房的时候,却看到客厅的沙发里坐着一个男人。
深刻的五官俊美冷硬,没有一丝的温度,眼神冷酷凌厉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薄唇里斜斜的叼着一根烟,吸了几口,伸手拿掉掐灭,高大的身影也站了起来。原本壮硕的身体似乎瘦了,却显得更高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冰冷的让人难以靠近。
左娅呆愣了许久后,手里的钥匙‘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是乔翟,他怎么来了?
从那一天他发怒离开后,这是两个人几个月来第一次见面,朋友,亲人,演变成了仇人,又变成她的丈夫,再到路人,这样的结果还是让左娅不自觉的觉得有些失落。
她定了定神,言语冷漠的问:“你来做什么?!”
乔翟向左娅走过来,左娅看到乔翟走路的姿势不似从前的稳健利索,似乎有点拐,如果不是她不想面对他的脸,不是她有些紧张,在他向她走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看着他迈动的步伐的话,她不会发现他的腿有些不对劲。
是的,如果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左娅心里疑惑之际,乔翟已经面无表情的走过来,黑眸幽深,冰冷的盯着左娅,简单而没有感情的回答:“接你回家。”
左娅终于抬起头来再度对上了乔翟冷硬的脸,仰着头望着他,机械的重复着他的话,“回家?”
乔翟眼中似乎有些不耐,冷声道:“怎么,忘记我们结婚了?”
左娅心中一怔,摇头道:“我们离婚了,离婚协议我已经让律师交给你了。”
“离婚协议,我没看到。”他说完径直拽住了她的手,便向外走去,左娅一急后退身体,掰着他的手喊道:“乔翟,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乔翟转头,森冷的眸子望着她,冰冷的道:“没我的同意,不会结束!”
说罢他的手用力一扯,左娅不由自主的向前趔趄了几步,撞入了乔翟结实的怀里,被挟着向外走去。
如果是以前乔翟绝对不会这样浪费时间和她拉拉扯扯,而是直接把她包起来,下楼扔上车,可是这一次,他只是这样紧紧搂着她向外走去。
可是,即便是这样被搂着,她依然无法脱身,脚步凌乱的跟着他下楼,来到一辆黑色轿车旁边,他打开车门,将她塞进了后座,而他自己也跟着坐上来,坐在了她的身边,有力的手臂紧搂着她的肩膀,不准她乱动。
左娅挣了几下便妥协了,皱着眉头望向前面,这才发现,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个男人,应该是司机,黝黑的脸,有着几分英气,从后视镜望了她一眼,满眼的敌视。不等乔翟开口,便已经发动车子向小区外行驶。
当左娅被逼着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后发现客厅沙发里坐着许多人。
爸妈,爷爷,乔爸爸,姐姐姐夫还有一岁多的外甥女,都到齐了。很难得的热闹。
左微拍了拍外甥女的小屁股,说,“去,叫姨姨!”小家伙便蹒跚的跑到她跟前,抱住了她的腿,口齿不清的喊道:“姨姨抱抱!”
左娅心底发酸,蹲下身子将这团柔柔软软的小身子,小心的抱在怀里,忍不住想起了她也曾经有过孩子,如果没有拿掉,生下来以后也是这样会用软软的声音喊妈妈。
“姨姨……姨姨。”小家伙一个劲的喊,俩小手还胡乱的拍着,竟然不认生。
自从婚礼后左娅一直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一时间竟然无法面对他们。还好,大家并没有旧事重提,而是热络的招呼着吃晚饭,爷爷威严中透着慈爱,母亲脸色也没那么难看。
爷爷和爸爸问她一些学校的事,毕业后的打算,闲聊着家常。外甥女琦琦满地乱跑,左薇则跟在后面追,生怕她跌倒。
这样的场景她似乎幻想过很多次,全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的吃饭,闲聊,地上有小孩子顽皮的打闹。可是很久以前这是奢望,却不料今天竟然实现。
屋子里闹哄哄的却透着温暖,好像感觉到了家的温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左娅不禁忘记了这是乔翟的家,忘记了和乔翟的不愉快,沉浸在了这短暂而珍贵的温暖中,不忍破坏。最后大家举杯,祝她顺利毕业。
晚饭后爷爷要走,乔翟让爷爷住下,可老人家说不习惯,换了地方会睡不着,左国强便开车去送爷爷。琦琦闹的累了睡着了,三个女人也回到了客房,把男人们留在客厅里。
左薇把琦琦放在床上,让她舒服的睡觉。田文丽则坐在了沙发上,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问左娅,“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母亲第一次这样和她谈话,没有鄙夷厌恶,只是疲惫,左娅其实也不想说毕业后的事,便道:“妈,累的话先休息吧。”
田文丽却又问:“有没有想做什么工作!”
左娅坐在床边和姐姐坐在了一起,犹豫了一下道:“暂时还没有。”
“既然没什么打算,就去你乔爸爸公司上班,历练一下,再做打算!”
左娅皱眉,“妈,我自己会找工作,我……不喜欢那样的工作。”
田文丽看了左娅一眼,“这么说你是已经有打算了。”
左娅不喜欢田文丽这样咄咄逼问,忍不住道:“是,我是有打算了,我要去帽儿山教书。”
“帽儿山?”左薇一脸疑惑,不由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是山里吗?”
田文丽平静的脸终于涌上了怒气,可随即又压下,“帽儿山,A市最贫穷的地方,离家那么远,连个车都不通,你去那儿做什么,别忘记了你是个结了婚的女人,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婚已经结了,你就给我好好的过下去,那鬼地方你不准去!”
左娅也怒了,她和母亲谈话总是这样无法平静,“那是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怎么做,我也不可能和乔翟生活在一起。”
田文丽气的站了起来,“你倒底怎么想的,啊?婚礼你突然消失,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家里人收拾,孩子有了你不要,现在又说不能和乔翟生活在一起,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惹祸的东西!怎么,你还想离婚啊,啊?!”
左娅的心被刺了一下,她最怕听到田文丽说后悔生了她,忍不住喊道:“是,我就是要离婚,我要和他离婚,我没办法和他生活在一起!”
“你敢……”田文丽气的还想骂什么却眼前一片漆黑,人软软的倒在了沙发上。
“妈,妈,你怎么了!”左薇冲上前紧紧抱住田文丽,吓得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