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两个人都变幻为灵兽的模样,向落玉城中飞去。这一路,两人默然无语,小华偷偷看了一眼旦鸣斯,看到他难得的一副心中有所思的庄重模样。知道他此刻心中一定装着心事,便不打扰他。
落玉城的仙障已然破除,整座城似乎龙卷风卷过了一般,街道之上,冷冷清清,不时能看到倒地死去的平民,他们或被踩踏,或被弩箭剑戟刺伤,或被仙法力道所害,让人不忍再看。地上到处散落着人们奔逃时落下的东西,有被踩的稀烂的果子,凌乱的衣服,掉落的破灯笼等等等等,混杂着落叶,一派萧索孤清的样子。沿街的店铺都门洞大开,有些是主人只顾着逃命,来不及关门,有些是被强大的外力撞破,孱弱无依地向闯入者展示着它无可设防的内里。一眼望去,全是被砸的乱七八糟的桌椅板凳,扔的满地都是的货品,抽屉柜子都被拉开了,很像死去野兽吐着的舌头。
城里已经一个活着的百姓都没有了,锁云阁的士兵已经在城中巡查很多遍了,好在大部分百姓在攻城之前便已逃出。除了小华救出去的那些人,锁云阁也没有找到更多的人。况且,那些士兵一入城,光顾着搜罗钱财丝绢,似乎对于是否遗留了什么藏匿的百姓,他们也不甚在意。
小华和旦鸣斯化作灵鸽,在城中来来回回仔仔细细查看了很多遍,只是偶尔看到几个锁云阁的士兵在城中巡逻,再也没看到什么活人。
城东北处有一处比较大的宅院,大门紧闭,从空中看去,似乎这户人家早已逃走,院中已没有任何人。但旦鸣斯看上去很是在意这户人家,他将整座城看完后,也不离开,而是落在了那户庭院的屋脊上。
小华有些奇怪,便也跟着他落下了,两个人捻了诀恢复人身,下到庭院中。这一落,小华就闻到浓烈的血腥气弥漫于整个院子,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里又是一处人间惨剧。小华不忍去寻那些血腥气的来源,但这个世界上的事,不是你极力避免,便能够躲过的。
只一个侧身,眼角扫过,便看到一旁的阶梯上沿着青石板汩汩流下的鲜血。旦鸣斯显然也看到了,他举步向那里走去,小华见他笃定的样子,本想出言阻止他,但终究没有发出声音,陪着他一起走了过去。
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到四五十个原本活生生的人,相聚死在那大厅里,魂聚一处,还是让人心悸。小华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不愿再细看。旦鸣斯眼中噙着泪,表情肃穆伤悲,缓缓抬腿,走入了大厅。
这四五十个人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正值青春的少年,有衣着华丽的主人,也有身着麻衣的奴仆,一家如此多人,齐齐在这里自尽。有的面色铁青却无伤口,显见是服毒,有的看来是没有什么耐心等毒发作,直接手持长剑,在脖上一刮了事;更凄惨的是那些少年少女,看着还是稚气未脱的,死去的面庞夹杂着绝望与恐惧,张着大口似乎要呐喊,却已出不了声了,身上无伤痕,面上无黑印,想来是被仙力震碎心脉而亡。
“这里,是你外公的家吗?”小华看着默然矗立良久的旦鸣斯,问道。
“……是,你怎么知道?”
“应该是吧,毕竟你为之如此伤心的,我猜可能是你的亲人,你才会这么在意这里。”
旦鸣斯斜拉了一下嘴角,说:“是啊,毕竟骨肉亲情,虽然从未见过,但总会心有戚戚,小华你能帮我把他们葬了吗?”
“当然。”
旦鸣斯冲小华凄然的一笑,背起那些尸体中的一个便向后院走去。小华本想出言问问为何不施用仙法,但见他沉默伤感的样子,便不再说话。
小华用法力在后院挖出了许多坑,看旦鸣斯默默地将那些尸体一具一具的背出来,慢慢地放入土坑中。就这样,虽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脸色发白,他还是将那些人一个一个的,如放下熟睡的婴儿,安稳地移到了那些土坑中。
将这些亡灵安葬后,旦鸣斯为其念起了往生咒。小华见自己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便在这府中走了走。
跟后院相接的,是一些未成婚的少爷小姐的居所,小华想着这些房间的主人,还未畅享过人世的悲喜繁华便已离去,心中便有些闷闷的。她在其中的走廊上走着,瞥见前方拐角处,有一处独立的屋子有些奇怪,便走近了去看。
这栋屋子看着并不是整座院子最偏僻的,但却是最无人照料的。屋檐上落满了树叶,挂满了蜘蛛网,原来的绿瓦红柱,雕栏玉砌,此刻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小华垫脚向屋内看去,里面却是桌椅床榻样样俱全,但能看出,都无人照料已久,已多有损坏。看来这里的主人走后,这间屋子便被封存了,保留着一切主人刚刚离去时的样子。
小华轻轻推开了门,本以为会有大团灰尘扑面而来,但却没有,让她有些许讶异。
此刻旭日东升,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投入这屋中,将一切照着,有一种颓废又荒唐的美感。小华踱步进去,细细地打量着周围,很快她的目光便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去。
那是一副美人图,画上美人静立在桃树下,手持书卷,垂目低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那美人身作绯色桃花云伴长裙,腰间丝带飘然若仙,杏目含情,嘴角噙笑,眉似远山飘渺,唇若梅花新绽,让人不自觉便看痴了。
小华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旦鸣斯走到她身后,她才猛然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这画中女子真美啊!”
“是啊,可惜美貌不一定能给她带来快乐。”旦鸣斯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悲切的说。
“你为何这么说,难道你认识这画中人?”小华问。
“认识…难道你不觉得我与画中人有些像吗?”旦鸣斯背对着画与美人站在了一起,让小华看的更清楚。
细对比一下,小华便捂上了嘴,说:“这…是你的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