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悬光用讳莫如深的目光扫了一眼这个笑容温暖的年轻人,没说什么,只微微颔首,便坐下喝茶。小华本来想对这个自称秦书的人表示一下友好,但见萧悬光不冷不淡的样子,自己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也只好讪讪的笑了一下。
那个年轻人看向小华,笑容更甚,说道:“这位小妹妹如此俊俏,不知是哪家的仙子。”小华刚想回答,萧悬光重重的咳了一声,白小华一个激灵,便含糊的回答说:“不是,我不是什么仙子。”
那个年轻人仿佛没有感觉到气氛的尴尬一般,见从小华怀中探出脑袋的灵兔,便说道:“小妹妹,你这灵兔看着真是灵气逼人,雪白可爱,只可惜……”
小华听这人夸奖暖暖,心中欢喜,但又见他好像瞧出了暖暖的什么病症,心中又有些焦急,连忙问:“怎么了?”
“灵兔的毛色本该如锦缎丝绸,充满光泽,但现下看,毛色不仅不光亮,这白色兔毛间好像还有一些毛枯黄发暗。不知小妹妹是否总是给它喂萝卜?”
“是啊是啊,兔子不就是要吃萝卜吗?”小华疑惑的看着他。
“哈哈,这灵兔啊,虽然喜欢吃萝卜,但总吃,便会消化不好,出现这毛色不光亮的情况。”接着这年轻人又说了许多灵兔的生活环境,习性,饮食等等有关的经验介绍,更谈起这灵兔有何仙力如何训练等。听的白小华目瞪口呆,直欲当场磕头拜师。
就在她听的入神的时候,一声断喝突然在耳边响起,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华!”萧悬光看着小华与这个刚认识的年轻人相谈甚欢,心中的焦虑不满堆到了极致,连声音也有些尖刻。
白小华转头看着叫自己的萧悬光,不知其何意。
“你现在回房吧,今日早些休息,我们明日还要赶路。”声音中有不可违背的威严气息,但细品品,又能觉察出这语气中的不安。
“可……”小华一个“可”字说了一半便咽回去了,看着仙人好像突然间心情不好的样子,自己还是不要惹他了,乖乖听话方是上策。
小华在萧悬光和秦书两个人的注视下,低着头,灰溜溜地上楼睡觉去了。她不知道,在背后,刚刚她还感慨是世上最好看的两个人,此刻正互相凝望着对方,一个目光如冰似雪,一个微笑浅浅,但眼中也似隐含刀剑。萧悬光轻哼了一声,也跟在小华身后转身上楼了。
躺在床上的小华想着明日便能见到姥姥了,很是兴奋,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睡着。早上起来时,才发现昨天的那一队人已在后半夜雨停之后,便结账走人了。
小华心下还有些遗憾,想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人也介绍给萧云章认识一下,两个人一定一见如故。
剩下的路程不到一天便飞到了,小华遥遥看见熟悉的碧环村,惊喜的大叫:“到了,到了。”
碧环村坐落在落鹰峰的山脚下,这峰最有名的是落鹰崖,听说这崖是远古什么仙人一掌劈下,山体断裂,才形成的这断崖。站在山脚,这断崖只能从云间隐隐约约的看到,雾气缭绕,高深莫测,有一股巍峨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小华曾经站在落鹰崖偷偷向下看了一眼,但见丝丝白雾后的深渊如野兽长着血盆大口,等待着不知死活的人落入其中,让人心生寒意。
虽然有名,但也鲜少有人来,一年到头,也就只能看到三四次有仙者飞升到崖边,可能都是来感慨一下先祖的洪荒神力,又叹息一下当今世上无人能做到如此吧。
一到村口,小华便迫不及待地挣脱萧悬光的怀抱,冲进村子与村子里的男女老少打起了招呼。众人一看小华回来了,也都欣喜地把小华团团围住,问东问西,问长问短,过了好一会,小华才有机会挤出来,将萧悬光介绍给村民。
萧悬光一想到这些村民便是那“斩草要除根”的对象,心中便无比烦闷,只将一张脸冻成万年冰川,不等小华介绍便自顾自地向前走。
小华见萧悬光如此,也觉得很奇怪,日常里仙人虽然不爱笑,但也是和蔼的,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我昨天说他显老的缘故?
想到这里,小华吐了吐舌头,连忙给大家解释:“仙人他可能今日心情不好,请大家见谅哈!”说着便追上了萧悬光。
小华家便坐落在村子的最西侧,与村子最东头供奉着晴罗环的庙宇遥遥相望。小华他们到家时,姥姥不在,但见屋内干净整洁,水缸米缸也都有存物,小华便知道姥姥只是去山间采药了,肯定走不远。
小华开心地张罗着煮水烹茶,萧悬光心里想着小华身上那个袋子,便觉得应趁此机会,仔细查看了一下这间农家小屋,或许有些线索也未可知。这间屋子确实平淡无奇,中间是正厅,两侧各有一间房,东侧住人,西侧放置了些粮食药材。正厅摆着一张石桌,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古怪,桌子放着还没有分拣好的药材,看着也不像用仙法挑拣的样子。或许这家的主人真是个普普通通的游方医者?
萧悬光正想着,只听一个苍老却极有力度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中带着不可思议:“华儿?”
本在烧水的小华听到叫声,连忙跑了出去,与屋外刚刚唤她的老妇人哭着抱在了一起。这老人虽然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农家衣着也极为干练合体,身形没有一点老态,只看背影,让人误以为是个精明强干的中年农妇。
萧悬光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又抱又笑,又哭又闹,不禁有一丝无奈。过了一会,这一老一小才松开彼此。那老妇人紧紧抓着小华的手,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看了她一遍,才开口问道:“华儿,你这些时日都跑去了哪里,你再不回来,姥姥便要收拾收拾东西外出寻你了!”
小华吐了吐舌头,说道:“我不是跟您说过嘛,我去锁云阁救暖暖去了,您不让去,我这不就趁着您上山采药的功夫,偷跑出去了……”
“你呀,你呀!”那老妇人连连摇头,用手指敲了一下小华的脑袋,“就是不让姥姥省心!”
“哎呀,姥姥,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嘛,您就不要再骂我了。”说着便将头埋进老妇人的怀里,好一通撒娇。
这时,那老人才注意到萧悬光的存在,她拍了拍小华的肩膀,问道:“华儿,这位仙者是谁啊?”
“哦,对了,还没有给你介绍呢姥姥,这是锁云阁阁主的大公子,当时我被抓险些被杀,就是这位仙人救了我,仙人他仙法很厉害的,带着我御空而行唰唰两日便飞到了家了。”说着又手舞足蹈的表现起来。
那老妇人没有理会小华的兴奋表演,只意味深长地看着萧悬光,萧悬光一见这老人看向自己,连忙行礼道:“老人家。”
那老妇人低下眼眸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抬起头来,一副和蔼慈爱的笑容更甚刚才,口中说道:“原来是公子你救了华儿,老身真要好好谢谢你。华儿啊,把那水煮开,给公子奉上好茶,还有前日你胡二叔打了山鸡,你也一并做出菜来,款待客人。”
“哦哦,好的好的。”小华听了姥姥的指令,欢快的奔向了厨房。
见小华进了厨房,那老妇人敛起了笑容,但态度依旧温和如春,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萧悬光便跟随着她一同入了正厅。
“公子一路带着小华来,真是辛苦了。”姥姥和煦地说。
“老人家不要客气,我本来也是外出办事,顺手为之。”
“看公子年纪轻轻,仙力却极为高超,真是后生可畏啊。”
“老人家过誉了。我年纪尚轻,仙力比许多得道的前辈,还是有云泥之别的。”
“哦,是吗?”
姥姥的“吗”字还没落地,萧悬光只听耳边有呼啸声,下意识的转身躲避,只听啪嗒一声,一只茶杯碰碎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这老人家竟然纵物如此自如,没见她掐诀念咒,便能以心念操纵物件,可见仙力也极为超绝。
萧悬光不敢大意,连忙起身,摆出防御的架势,却见姥姥哈哈大笑一声,冲他摆了摆手。
“好了,不必惊慌,我只是想看看锁云阁的大公子仙法精进的如何了,毕竟……”姥姥顿了顿,“你母亲的仙法可是耆狐宗最顶尖的!”
萧悬光一听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在他脑袋之上炸响。他连防御的姿势都忘记摆了,只呆呆的看着对面的老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怎么,这个老人家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当今这世上,知道这事的人应该早都已经成了地下的冤魂。自己从十岁被带到父亲身边后,父亲对外都是说自己是当前阁主夫人师洺芝的孩子,只不过是与阁主在大婚前生的,故一直没有对外显露过,世上的人也没有对此有过怀疑。
这秘密怎么,竟能被偏远小村庄的一个老妇人知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