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也望不到头的黄沙,烈日当空,炙烤着连绵起伏的沙丘,迷幻且扭曲。
在与暨让打斗时使不出术法,暨晚就发现了这里应是凡世,他抱着墨白缓缓走着,希望能尽快走出这片沙漠。
墨白第一次死的时候,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活过来,这一次,不知道又要多久。
暨晚担心起来,凡世是一个灵气稀薄的世界,纵然修为高深,也只能使一些小术法,像什么飞行之类的根本就不可能,现在他们又身处沙漠,茫茫无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若墨白像上一次需要很久才能活过来,自己只能抱着她走,行动无疑会很慢很慢,这里不是魔界,天界,有灵气滋养,只要闭关修炼就算千年不吃不喝都没关系,可凡世灵气少得可怜,想要修炼难上加难,所以,人族能够得道的人千万年来寥寥无几。
再加上暨晚身上没有水,在这干涸的沙漠若找不到水源,不消几天,便会渴死,更别说还没有吃食了,只会加速他们走向死亡。
不由看向怀里的人,忽然发现她的眉头皱了皱,暨晚伸手探她的脉搏,居然重新跳动起来,诧异,从魔渊离开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她居然就活过来了?
难道她失去第一条命时才会开启她的九条命格?所以那时候需要很长的时间?往后只要一死,就能很快活过来?
往后?还要死!暨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愤怒,没有往后,也不会再让她死!
不再多想,他轻唤。“墨白。”
悠悠转醒,入目满是黄沙迷蒙,难以睁眼,墨白虚着个眼睛还有些恍惚,她动了动,发现自己由暨晚抱着,于是从他身上下来,然后,回想了一下方才启动坤主阵时发生的事情,那时的自己浑身被灵力充斥着,整个人像是要炸开一般,却在最后时刻被坤主阵倒吸回去,连带着自己的意识,那一瞬间的感受,就像被魔尊用冰凌穿透了胸膛,自己倒下去时失去意识一样。
看向暨晚,问道:“我是不是又死过一次?”
被暨让算计了墨白的一条命,暨晚很是自责。“墨白,对不起,我没想暨让竟是要用你的命来启动坤主阵。”
暨让口中的万无一失,原来是要自己的一条性命,墨白绿色眼眸没有喜怒,只道:“看样子我们已经离开了魔渊,那我们已经出来多久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她担心不是三界之内,如此,就又进了一个类似墨渊的地方。
“倒是没多久,不到半个时辰,这里没有灵气,几乎无法使用术法,我想,应当是凡世。”暨晚如是说道。
“人界?”君上曾说过凡世有八十一沙海,墨白环眼四周,是一望无际,茫茫无边的黄沙,犹自低语。“原来,沙海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暨晚没听清楚。
“没什么。”墨白回过神来。“对了,你师父和世诞呢?”
“他们?”暨晚的脸垮了下来。“暨让算计了你一条命,从魔渊出来我就想杀了他,奈何他们两个人都是父皇的仇人,如果真要打起来,我必死无疑。”抬眼看向她,饱含情意。“我害怕,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墨白这才看到他嘴角的血渍,想必他已经同暨让打过了,只是担心自己,才不得不忍了下来,抬手用袖角为他擦去嘴边的血。“谢谢你。”
暨晚只看着她,那一双眼,那弯弯的眉,那小巧的鼻,那温润的唇,早已是他深刻在心里印记,可是却怎么都看不够,他捉住她的手。“墨白,对我永远不要说谢字。”
墨白愣了一瞬,不经意抽回自己的手。“嗯,暨晚,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无边无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
现在的处境的确很遭,暨晚蹙眉。“沙漠里难以辨别方向,我便顺着眼前的沙丘直走,只有到了晚上北极星出来时,才能知道我们到底在哪个方向。”
“那我们就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走吧。”墨白说完,抬步就往前走,脚踩进松软的沙子,一步一个脚印,一阵风过后,又很快消失。
四周皆是黄沙,没有任何景色,越发使得骄阳似火,两人麻木的往不知前路的前方走着,他们的嘴唇早已干裂,不愿多说话,省得更加干渴,寂静得让人心慌,唯有刮过的风声,证明着他们的存在。
不知走了多久,豁然看见前面一汪月牙泉水,碧绿清澈,周遭植物茂盛,青绿盈盈。
久旱遇甘露是何等的欣喜,暨晚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不会是海市蜃楼吧。”
“什么是海市蜃楼?”墨白不懂他的话,能有水喝不是很好吗?
“就是沙漠中常出现的一种迷幻景象,实则根本没有什么看见的甘泉绿洲。”暨晚微微解释。
“不管了,管它是不是什么海市蜃楼,去了便知道了。”墨白疾步往那处泉水走去。
暨晚连忙跟上她的脚步,两人一路拖着沙尘往那里跑,其实却跑不起来,就是走得快些罢了,明明看着很近的地方,可两人愣是走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到,心里不禁怀疑就是那所谓的海市蜃楼,就在他们快要失望的时候,一片树叶被风刮到了暨晚的脸上。
暨晚拿起树叶一看,碧绿青翠,显然是刚落下不久,不由欣喜,拉起墨白就跑。“墨白,那不是海市蜃楼,是真的泉水。”
跑了一阵子,两人终于到了那汪幽泉,暨晚拽着墨白直接跳入了水中,清凉的泉水洗去了他们身上的燥热和疲惫,沉在水里,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才探出脑袋。
由于猫的天性好玩水,却也惧水,墨白喝够了水就走到泉边,扯下一块裙角,擦拭着身上的污渍。
暨晚则在水里游玩起来,尽情享受清凉,自不周山后,他多少年都没有过这般的畅意了,待他完全放松下来毫无疲惫之感后才从水里出来。
在泉边等了他一会儿的墨白开口说道:“你看,天快黑了,我们是就地休息,还是继续赶路?”
落霞在天边,伴着无际黄沙形成一幅奇异色彩,仿佛是连接在了一处,分不清是天还是地,暨晚收回眼,坐到墨白身边。“大漠荒芜,我们若现在离开,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到水源,我觉得我们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一晚,待明日精力也充沛些,就算遇不到水源,我们也能坚持得久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墨白赞同的说道。
两人脱去鞋袜把脚泡在水里,一时也睡不着。
夜色渐沉,北极星闪现在了夜空,暨晚望着那颗明亮的星子说道:“我们现在的方向应是西北方。”
“西北方向?”墨白问他。“那这个方向离开沙漠后是什么地方,离不周山远吗?”
她一心想要快些到不周山,然后去天界救君上,暨晚心中酸涩,无奈道:“墨白,我也是第一次到凡世,并不知道我们会到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我们所到之处距离不周山的远近。”
情急之下的话自然是没经过考虑,墨白也知自己的问题刁钻且强人所难,当下觉得不好意思,干干笑了两声掩饰。“呵呵,我就是想尽快走出这里,而且,我很想念不周山的师兄师姐们,特别是浅夕师姐,虽然她以前对我很严厉,但现在我知道,她都是为我好,嗯,对了,她和羲垠怎么样了?”
“羲垠么?”他与虞浅夕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却最终分离,暨晚眼中透出一丝惋惜。“其实上次我逃离魔窟落脚在羌合境内的隐梦庄,那时候羲垠找到我和姞菱,当中提到过虞浅夕,他说,经过君上的事情,他和虞浅夕再无可能。”
说到君上,墨白落寞,想到羲垠和虞浅夕又觉可惜,又疑惑羲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那你们在羌合境内,羲垠是怎么找到你们的,是你们给他传去了消息么?”
“这百年里,你也知天界从未给姞菱任何消息,姞菱自然也不会向天界传去什么消息。”暨晚理了理思绪继续道:“自不周山后,羲垠便游历于世间,偶尔回趟天宫,有一次他无意间在天宫发现了一面法镜,那面镜子与姞菱手上戴的玉镯相连,姞菱所见之物,都能显现在那面镜子之上,他是通过那面镜子找到我们的。”说道此停顿下来,再看墨白愕然兼愤怒的神情,暨晚知道,自己必须告诉她实情。“你想得没错,天帝就是利用姞菱,一直用那面镜子监视君上。”
双手不禁握成了拳,墨白怒不可遏。“天帝,原来你一早就要对付君上,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勾结魔族,不过都是你找的借口!”
暨晚伸手,想要轻抚她的头安慰,最终手停在半空又缩了回来,心知自己不是君上,她不会喜欢自己对她亲密,于是劝慰。“墨白,事已至此,你就算再恼怒也无济于事,就如你所说,我们该集结一切力量救出君上才是。”
墨白倏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愿意动用魔族的力量帮我?”
“只要你需要我,我总在你的身后。”暨晚垂下头,明知她心里只有君上装不下自己,可自己仍旧甘之如饴。“哪怕……你从不爱我。”
“暨晚,我不知道如何感谢你,甚至不能回报你什么。”墨白看向他认真说道:“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你,记得你的好,记得你为我做的一切。”
暨晚苦笑,能守在她的身边,自己亦没什么奢望了。“这便够了。”
夜色漆黑,荒漠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月光映在水里还有些微光亮,却清冷无比,与白日里如蒸烤的高温不同,沙漠中的夜晚竟是让人冷得发抖。
暨晚让墨白躺在自己腿上,把外衫脱下盖在她的身上,墨白本想拒绝,既然不能回应他的情意,自己就不该与他太过接近,给他希望,可如此做,无非是更加伤他的心。
于是,她的头枕在暨晚腿上,想起以前睡在君上怀里的情景,君上身上总有淡淡的青草幽香,自己沉迷其中不能自拔,那种感觉仿佛就在昨日,却恍眼已逝百年。
墨白想得出神,君上的脸,君上的青衫,君上挺拔的身姿,君上云淡风轻的笑容,君上温和的话语,还有君上曾亲吻过自己的唇,那时候他教自己,什么是爱的感觉,难道君上喜欢自己的?
脑中突然窜出这个想法令墨白心律快速跳动起来,连忙在心中忏悔,君上宠爱自己是因为自己是他的灵宠,自己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心思?简直是亵渎君上。
一时间,墨白为自己不该有的心思感到懊悔,久久不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