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瀛洲是东海中远离大陆的岛屿。岛上多山,虽有四季变化,却终年葱翠碧绿。瀛洲人的首领称作“大王”,向凤凰王朝称臣,用凤凰王朝年号。大王姓金,住在金日原的大化城。金日原是瀛洲最大的平原,位于瀛洲岛的东南部。平原上气候宜人,土地肥沃,粮秣丰产,人口众多。
瀛洲的西南部多山。在群山中,也有一片面积差不多是金日原三分之一大小的谷地,名叫银月谷。银月谷广袤平缓,也是粮食丰产之地,绵延上百里,谷口是通往海边的。银月谷中有银月城,银家则是银月城的主人,也是银月谷的主人。银家的当家人被称为“尊主”。其实上溯百年,金家银家的祖上是一对亲兄弟。那一代大王,也就是两兄弟的父亲,将王位传给了哥哥一系,赐姓金,居大化城的宫殿;弟弟则为藩臣,赐姓银,有自己的封地银月谷,向哥哥效忠,辅佐哥哥治国。世代如此。这就是侍女口中“金日银月”说法的由来。
第一代“金日银月”是亲兄弟,互相信任合作无间,自然没有话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代人下来,“金日银月”之间的嫌隙渐渐产生。大王想加强中央集权,银月谷想尽量保持自己的权利,这个根本的矛盾对立是无法消除的。只是,双方并没有撕破脸,银月谷仍然维持着对金日原臣服的状态,只要不损害到银家最核心的利益就行。
这一代银月谷的主人是兄弟俩。
哥哥银左,成熟稳重,被大王封为护国公。他是这么多年来更愿意以整个瀛洲大局为重的银月城主,辅佐大王忠心耿耿,向大王提出过不少治国良策。年初就是他亲来洛京朝觐凤凰王朝的天子,并求朝廷赐作物良种、书籍典册及百工匠人的。跟经济文化发达的凤凰王朝相比,瀛洲的生产力水平和文化水平还是落后很多的。银左希望凤凰王朝的这些赐物能提高瀛洲民众的发展程度。
弟弟银右,似乎是一个比哥哥更耀眼的明星。他少年聪慧,跟银月谷龙光寺的青木禅师学习法术,不过二十岁出头已经把木系法术修炼到中级水平。他对于治国理政很有一套自己的看法,对天下大势和国政的分析深得周围伙伴的敬服。要知道,他周围的伙伴,比如胡晓云、滕文、项龙胜这些,也都是银月谷一代青年才俊,轻易不会服人的。
与银家的两兄弟相比,金日原王室的后代就显得太黯然无光了。这一代大王在位已经二十年,倒是一代守成之主。只是他的独子太不成器。其实也不能怪这位王子不努力,他是先天发育不良身体很弱而学文习武都无所成的。
世人议论纷纷,有说法是“瀛洲的王权看来要转到银月谷一脉去了”。大王并非昏庸之君,对这些流言蜚语不可能不察。他决定采取一些措施挽救他的王朝。
侍女忘不了那个夏天。
银月城处处张灯结彩,银右心情喜悦神采奕奕,再过两天就是他和夏美的大婚之日了。他和夏美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结婚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夏美比银右小一岁,相貌端庄,格局大,有见识。她吸引银右的其实也更是自己的内在。两人在心灵上互通,视彼此为知己。
“恭喜小尊主!”
“您和夏美小姐的结合,真是天造地设一对良人!是人中龙凤的结合啊!”
“祝小尊主和夫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大婚还有两天呢,胡晓云、滕文、项龙胜等朋友与银右同桌把盏,已经喝得熏熏然,各种祝福的话都提前说了。不过没关系,银右听着挺高兴的。
一骑快马冲入银月城直奔尊主府上,马蹄后扬起一阵烟尘。到了府门口,骑马之人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对看门的下人讲:“小尊主呢?我要见他,有要事禀报!”
平日里,大伙儿称呼银左为“尊主”,称呼银右为“小尊主”。为了显示自己对金日原的忠诚,银左是自愿长期居住在大化城的,有点将自己作为人质的意思。银月城一直由银右坐镇。不过,因为弟弟马上要大婚,老银月城主早就去世,长兄为父,银左作为银右的兄长,这几天是都在银月城的。
看门人认识骑马者,名叫鲍通,也是追随银右的一名青年才俊。他不敢怠慢,赶紧进去向银右报告。银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带着大伙儿来到了大门口。
鲍通大口喘着气,向银右汇报:“小尊主,不好了!夏美小姐她......”
银右听得夏美有事,心里陡然一沉,本已喝得半醉的大脑立刻完全清醒了:“夏美怎么了?”
“一群骑马的人,说是从大化城来的,将和风村全部围住了。说要把夏姑娘带到大化城去!”鲍通赶紧把话说完。
“走!”挚爱之人遇到麻烦,银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着手下跨上马匹,扬鞭纵马往和风村疾驰而来。
果然,和风村聚集了一队身穿甲胄的骑兵,骑兵队旁边还带着一辆装饰华丽的四匹马拉的马车。围观的百姓向夏家的方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见到银右气势汹汹地赶到,众人赶紧让了一条路出来。
夏家门口左右两侧各有十几名骑兵。一名头发花白的太监正从夏家出来,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地跟夏家的人说着话:“实在是对不住,不能继续在此耽搁时间,我们要动身回京了!你们问我带夏姑娘回京的原因?咱家只是奉命行事,将夏家姑娘带往大化城。其余,一概不知!不过,你们也无需担心。夏姑娘温婉贤淑,秀外慧中,又多积美德行善事,王城中亦闻贤名!此去王城,说不定还有好事等着她呢!”
夏美被两名宫女左右搀着,看不出来是搀扶她还是押解她的。她倒是处变不惊:“爹,妈,你们不要担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没做过什么坏事,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大王的事情,怕什么呢?当今王上英明睿智,正如贾公公所说,你们真的无需担心我的!”
夏美的父母互相搀扶着,脸上仍旧满是担忧之色。夏母又向贾公公请求道:“小女大婚之日就在后天,真的不能再等一等,让小女完婚之后再跟你们进京么?”
贾公公面露难色:“您说的确实有理。但咱家有王命在身,实在不敢耽搁!”
太监带着人往马车走去,骑兵们自动跟在了身后。太监没走两步,就遇到了气势汹汹的银右。
银右:“你们给我站住!你们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夏美看到他,嘴里发出一声惊喜:“银右,是你!”
银右一脸严肃,正色说道:“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贾太监是个很聪明的人,笑道:“如果咱家没猜错的话,这位想必就是银月谷的小尊主了吧?小尊主,您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咱家是奉王命将夏姑娘带回大化城,怎么被你说成是强抢民女了呢?”
银右怒道:“夏姑娘犯了哪条王法,你们把她带到王城去?”
贾太监又笑了:“小尊主,您这话说得又不对了!我们只是把夏姑娘带走,也没说她犯了王法呀!”
银右被贾太监连怼两句,说话不那么冲了:“我跟夏姑娘后天大婚,还请公公行个方便。大婚之后,我必不阻拦公公,还会陪着公公一道进京!”
贾太监仍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咱家王命在身,实在不敢耽搁。还望小尊主见谅。”
然后他继续前行,招呼两名宫女道:“扶夏姑娘上车!”
银右嘴里念着口诀,右手结印,道路两旁的树木枝干像活了一样,在贾太监他们面前结成了一张由纵横交错的枝条构成的网。上马车的路被堵住了。
东方最高明的木系魔法就在瀛洲岛上,而银右年纪轻轻就修炼到了中级木系魔法等级的壮举也是远近闻名。身为王宫的太监总管,贾太监一下就认出是银右搞得鬼,冷笑道:“小尊主,不要给自己添麻烦!阻碍执行王命,可是有罪的!”
银右再次恳求:“公公,就等我们完婚后再走不行么?也就两天!从银月谷到大化城,十几天的路程,每天都多赶一些路,也把耽搁的这两天补回来了!”
围观众人点头,觉得银右的提议很有道理,也极具可操作性。
贾公公断然拒绝:“不行!”
项龙胜催马来到了银右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看事情不是表面看得那么简单。金日原忌惮银月谷已经很久了,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现在,咱们银月城婚期已定,宾客也都通知,却忽然被硬生生劫走了新娘!这会让银月城大失面子,威风扫地。这次如果让他们试探出我们的软弱,只怕更进一步削弱银月城的计划就会接踵而来。小尊主,我们不能让啊!”
银右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项龙胜的话很有道理,朗声向贾公公说道:“我们银月谷的人一向好客。眼看就是在下大婚之日,怎么可以让客人不吃一口喜酒就走了呢?我说的,就这么办了,将王城来的各位朋友留下,参加我的婚礼!一定要款待好!”
贾公公面上一寒:“你敢违抗王命!想造反吗?”
银右笑道:“银月谷一向对金日原忠心耿耿,哪里有造反之意?我们只是顾念各位从京城远道而来,劳苦非常,故而款待各位以表我们对大王的忠心而已。大王那边,我们会解释清楚的,请公公放心!”
贾公公伸手将离他最近的一名骑兵腰间的腰刀抽了出来,凌空划了几下,然后“唰”一下又把腰刀送回了那名骑兵腰间的刀鞘内。这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那张由密密麻麻植物枝条结成的巨大而沉重的网被割成了无数碎块,分崩离析,跌落到地上。
贾公公阴柔的嗓音再次响起:“扶夏姑娘上车。有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贾公公出手如电,是个劲敌。但此刻事关银月谷的声望荣辱,银右不可能退却。他又迅速操纵植物结出了一张新网,看着贾太监冷笑道:“你别忘了,这里是银月谷的地盘!”
贾太监再次从那名骑兵腰间抽出腰刀,再次将枝条结成的网斩碎,但这次他没有把刀还回去,而是握在手中直往马车走去,身后的人扶着夏美跟上。贾太监厉声质问:“小尊主,你的意思是,银月谷的地盘上,就可以不遵王命了吗?”
不得不说,这位贾太监不光功夫了得,嘴上的功夫也很厉害。
贾太监距离挡在车前的银右越来越近。银右毫不退让。贾太监脸上挂着冷峻的笑容,慢慢举起了刀。夏美发出“啊”一声惊呼。
“且慢动手!”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大喝从远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银月谷主银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