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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路旁谁人呼神童?

“犹龙公,久不来看我了,每日在家忙些什么呢?可是又要给慧卿姐姐写个曲子?”

候慧卿,是冯梦龙早年间的相好,那个时候冯梦龙爱候慧卿爱的发狂,又是写诗,又是写词,写曲的。

冯梦龙和候慧卿交往的时候柳如是还小,看着院里的姐姐如此受人爱慕,也是十分鼓舞,加倍的努力学习音律歌舞等等。她与候慧卿要好,候慧卿待她,倒比徐妈妈还要好几分。

后来,候慧卿嫁给了一个徽州商贾为妾。柳如是与她也没有断了联系。冯梦龙那时候家贫,根本不能为候慧卿赎身,只能眼睁睁看着意中人离她而去。

为此,冯梦龙后悔了一辈子。

冯梦龙一生写了很多怀念候慧卿的诗歌散曲。其中一句:“最是一生凄绝处,鸳鸯冢上欲招魂。”

是冯梦龙得知候慧卿病亡后所作,其中情谊,可见一斑。

候慧卿病亡后,冯梦龙发誓,今生再不入青楼。

只有一点,这柳如是乃是慧卿在时,最喜爱的妹妹,犹如女儿一般。见柳如是犹如见候慧卿,因此冯梦龙和柳如是交情很好。偶尔也为她写写曲子什么的,当是对候慧卿的一种纪念了。

听到柳如是的话,冯梦龙不禁有点伤感。悲切道:“纵是写一万首曲子,又怎能写得完我一生的相思。”

柳如是劝道:“犹龙公是长情之人,慧卿姐姐泉下有知,也不枉与公相识一场了。”

古代的文人大多风流,三妻四妾以为平常之事。而且多不把姬妾当人看,喜欢就疯狂追求,宠爱无比。一旦失宠,就和牛马牲畜也差不了多少。

比较著名的就有大名鼎鼎的苏轼,苏东坡。

苏轼去赴任,朋友蒋某来送行,见苏东坡身旁的侍妾春娘很美艳。便动了情,对苏东坡道:“我有一匹白马,愿与学士换美妾。”

苏东坡竟然答应了,因为他觉得用一个妾换一匹好马,是划算的事。而他的侍妾春娘听到后,指着苏东坡的鼻子骂道:“当年晏婴(小学课本《晏子使楚》的主角)尚且知道不能因马而罪人,你堂堂苏学士,美其名曰怜香惜玉,却要将人换马!”。

说完羞愧地撞槐而死!

自己心爱的男人把自己当牲畜货物一般,想来她的世界,也已经了无生趣。

古代士大夫对自己的姬妾尚且如此,对青楼女子就更谈不上什么情爱了。

“秦淮八艳”虽然名声很大,也都有一群爱慕追求者。大多都是怀着一些不可言说的目的。真正喜爱她们,又愿意娶回家,相守一生的人,凤毛麟角,这还是在社会风气渐渐开放的明末。

冯梦龙是一个长情之人,一生为纪念候慧卿写了很多诗作。在古代也算是痴情男子了。如今到了暮年,想起与候慧卿的点点滴滴,眼睛竟有点氤氲。像是要哭的样子,好可怜,这么大个人了。为了一个女子,痴情若此。

见冯梦龙伤感悲切,柳如是反倒不好意思了。本来叫冯梦龙过来开心的。

结果,把人家弄得快哭了。这真是一番神奇的操作。

只得叉开话题道:“听说您最近一直在家编撰书籍,可是有什么大作问世啊?”

冯梦龙长于著作,一生作品多达五十多种,通俗小说有《喻世明言》、《醒世恒言》、《警世通言》。和凌蒙初的《拍案惊奇》,合称《三言二拍》。是明代比较流行的通俗小说。

长篇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也是他写的。或者说是他整理出版的。冯梦龙博学多才,戏曲,小说,民歌,小品文,话本等等,都有著作问世。在明末的时空里,他是一个鬼才。若是他能接触到当时的西洋文化艺术,恐怕会是一个中国的达芬奇。

“近来正在编撰《春秋衡库》,是时文集子,你应该不喜这些,家里倒是有几本编好的闲书,改日带与你看看吧。”冯梦龙收回思绪,止住悲伤,强颜欢笑道。

可怕吧,咱们的冯宝宝居然也会强颜欢笑。

突然,冯梦龙起身看着窗外的艳阳,回头对柳如是说:

“这梅村小子,太不知礼,我俩在此等候多时了,还不过来。枉我把他当知音,真是的,南京离此地亦不过五百里路程,昨日来信说已至昆山。今日眼看就要正午,还不至,等会儿定要罚酒三杯!”

吴伟业,字骏公,号梅村。南直隶太仓人。明末清初著名诗人,和钱谦益、龚鼎孳并称“江左三大家”。

说这么多可能你不知道,但是他写了一句诗:“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听过或者念过的人不少。

吴伟业是崇祯四年殿试榜眼,崇祯皇帝说他的文章“正大博雅,足式诡糜”。得中一甲第二,即授翰林院编修,崇祯十年迁东宫讲读官,因为和温体仁争权,崇祯十二年迁南京国子监司业。

国子监司业主管国子监及各学,教法,政令。

吴伟业因为比冯梦龙小很多,年轻的时候,喜欢看话本闲书,还特意去找作者请教和冯梦龙认识,最后成了忘年之交。

九日前,收到冯梦龙的书信,吴伟业就以巡视苏州府学为名,带着仆从,紧赶慢赶的往苏州而来。

这时,离盛泽市(清代以前,盛泽镇还没有镇的行政单位,而是叫盛泽市,集市的意思。)五里外的官道上,车马喧嚣。

因为柳如是此时名动江南,有些收到请贴的人来了。有一些没有收到请帖的人,也来了!真是不要脸得紧!

可以想象,这次的盛泽雅集,怕是要成为一时焦点,有些后面收到消息的士子。本着扬名立万的想法,也匆匆忙忙往归家院方向赶。

王彦也是其中一员,不过他是柳如是邀请的。口头的邀请也算邀请嘛,王彦安慰自己。何必在意是否有帖子呢,其实他是怕柳如是只是表面上客气一下。

看到这么多和他一样打扮的士子,匆匆往归家院赶。

他不得不承认,他…慌了!

这么多人,到时候柳如是看不到自己,那不是要伤心?我怎么可让佳人难过,美人落泪呢?

于是,王彦突然一甩马鞭,狠狠抽了坐骑一下。那马儿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嗖”得冲了出去。

因为现在正是春暖花开之时,官道上多有路人,或踏青,或郊游,或赶集。引得一阵鸡飞狗跳,鸡毛鸭血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加上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风也很轻。

“前面那骑马的是谁啊?如此嚣张,我等都是步行,偏他要骑马,弄得尘土飞扬的。我这春衫还是今早才换的,现在灰尘扑扑的,成何体统。”

路边一个年轻书生对一旁的好友道。

“此人我认识,是东山王牧之。奇怪,他竟会骑马?”一旁的好友一脸疑惑。

“东山王牧之?可是被称为吴县小神童的王彦王牧之?此人看来也有二十余岁了,怕不是你说的那人吧?”

年轻书生是个秀才,昆山人,对吴县王彦不太了解。

“正是此人,不过小神童这话你不要再叫了,那是十几年前的名号了。人家现在也已经中举了。现在的雅称是“神童举人”。

好友笑着解释道。

“哼,我管他什么神童举人,弄脏我衣服,我定要叫他好看!”年轻书生满脸怒色。

“靖臣何必恼怒,不过是沾了点灰尘,回去浆洗一番便好了。此人是个呆子,何必和他一般见识。”旁边的友人劝道。

“道孚兄,如何说他是个呆子?”

名叫靖臣的书生不解道。

“这王彦小时候是个神童,十三岁就中了秀才,不过后面余听我族兄说起,他二十几岁了还未娶亲,说是要等中进士以后再说。你说此人痴否?而且整日在家看书,连二门都难得出一下,倒像是待字闺中的女子一般。邻里都传为了笑谈,说他是读书读傻了,他也不争辩,只笑笑罢了。不知这王牧之如何疯掉了,倒会骑马了。怪哉,怪哉。”

这真是让他想不明白。以前像女子般羞怯的人,今日却纵马如飞!这画风变得太快,简直是匪夷所思。

“原来如此,这王牧之我看定是为了出风头,河东君爱谈时事,喜欢勇猛刚毅之人,他便装出一副文武双全的样子,在你我面前耀武扬威的,着实可恨!”

靖臣兄牙关紧咬,望着前方已经不见的王彦骂道。

在一片谩骂声中,王彦绝尘而去。留下一群哀嚎叫唤的路人。

江南承平已久,士子官绅多乘轿或坐马车。少有会骑马之人。所谓:“南船北马”,是有原因的。只有当兵的,或者驿卒,常常骑马。或者是一些走南闯北的商人,会一点骑术。

读书人也有会的,大多不骑马,而是骑骡或者驴。明末小品文大家,张岱张宗子,家里就有一头驴,名唤“雪精”。张岱甚是喜爱,出门多骑着它。

后面的王显,不出意料的收到了路人的喝骂,什么“彼其娘之”“尔母婢也”“竖子敢尔?”一溜一溜的。

王显一脸“我不认识他”的表情,催促狗儿赶快走,狗儿得令,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也跑起来了,卷起一摊烟尘,又留下一地尘土,和一群在车后吃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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