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莫道不销魂,寒乘夙舞峦
夜雨,如同寥落的星魂。
夙舞峦的心情,便如周天流露出的些许星芒,暗淡的几乎可以忽略眼前万里平川,滚滚奔涛的那条大河!
天河似乎亘古一万年,从未中断过流水,夜雨如歌,远处一挂高峰,直入九霄之间,而那倒挂的天河,仿佛也随着奔腾江水,一路同去。
此河名为剑河,一水东流,到了天涯的尽头,右岸便是神踏峰。
神踏峰峰主公输覆,麾下带甲修士三千,整个修真界无数年历史,将铠甲穿在身上修习的,便只有神踏峰这一家,旁人模仿不来。貌似古往今来,神话从来都不被重复,而神踏峰,似乎就是修真界的神话。
只因为这三千甲士的首领名为峰主,所有空明道宗群峰的首座,都只能称为山主,或许这就是一种对神话的敬仰。
夙舞峦人在剑河旁边,心思却牵扯在数十万里之外,那神踏峰峻秀绝伦的山色之间,美髯长须的男子,嘴角不经意间震撼心魂的一抹笑容,便足够让夙舞峦回味无限,直到天荒地老,即便这一缕思恋延绵数万里,即便得不到任何回应。
红颜岂非从来就是薄命?
剑河滚滚东去,在剑河西面的尽头,便是夙舞峦眼前的一座孤峰,孤峰如剑,凛冽如山川迷蒙,剑峰中孕育二柄神剑,乃是凝霜与寒绝,这正如夙舞峦的肚子,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狂想,为之疯狂!
寒乘宫乃是天下所有正道修士心思神往的圣地,寒乘宫的女子从来都如夙舞峦这般,清雅之间有这令人难以触摸却又想无限靠近的魅力。
只是夙舞峦此时却有孕在身,她站在滚滚江水旁边,目光流转在剑峰上,无论她得到多少,失去多少,至少此时,她与神踏峰上那个美髯长须的男子,再无半点距离。
腹中胎儿也许能承载那无穷幽怨,夙舞峦从来都没有恨过公输覆,哪怕公输覆与她不着寸缕相拥在一起,嘴中说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另外一个女人名为萧嫣然,不仅仅是夙舞峦心中的伤痛,更是让公输覆能在漫天寒雨之时,对这花下樽酒,无边飞风,黯然长叹。
萧嫣然乃是公输覆的师妹,二人相视万年,可难道师兄妹之间,就注定要在一起?
岂非这师兄妹的关系,古往今来很多时候都会在某一个刹那,某一个回眸,一个人伤透另一个人的心?
夙舞峦踏步在剑河之畔,脚下细软的白沙,落花不似人有情,飘散于半空当中,放肆拼命追逐,两二朵花瓣相交,就如同公输覆与夙舞峦的相见,一切纯属偶然。
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夙舞峦怀胎三月,正是暮春之时,郁郁独行,入眸之间,尽是剑锋那万丈英姿,横插在天地之间。
传闻剑锋孕有二剑,乃是凝霜与寒绝,早在万年之前,天下修士便将这二柄神剑列为神兵榜首位,可是无数年来,并未有人见过这二柄神剑的踪迹。
剑锋仅仅是一座孤峰,其上白雪皑皑,坚冰列列,山峰本身就像一柄绝世神剑,夙舞峦站在千里之外,却能看到剑锋顶端那是不是冲天而起的剑气!
顺着剑河上溯,剑锋上散出的剑意越发的浓烈,而那是不是激荡在高空欺霜赛雪的寒光,就传闻中的凝霜寒绝二神剑泄露出的丝丝缕缕剑气。
仅仅剑气尚能如此,要是谁能获得这二柄神剑,岂非会让天下修士位置疯狂?
只是无数年来,世人之能看到这二柄神剑的剑气,没有任何人能找到神剑所在,更有人说,剑峰就是以剑为峰,这么说来,岂非这二柄神剑,天生就长达万里?
夙舞峦之所以上剑峰,并不是去追寻那无踪无际的凝霜寒绝二剑,只因为这孕育神剑的剑峰,与她此时也有诸多相似之处。
剑峰之上孕育剑胎,世人或许不知,夙舞峦乃是寒乘宫宫主,这些陈年辛密,寒乘宫早有记载,而夙舞峦此次前来剑锋,并非是为了凝霜寒绝二剑。
神剑难觅踪迹,夙舞峦来此,仅仅是为了膜拜那两道剑气而已,寒乘宫前辈有言,唯能诚于道,才能诚于剑,可是夙舞峦心中已经有了红尘旖旎,又何来道心如雪?
剑峰飘渺,直上万丈,漫天寒雪纷飞,夙舞峦只为那对大道的膜拜,就盘膝坐在剑峰绝顶,俯仰万里之间……
很多人做的很多事,本就无法理解,做事之人也无法解释,夙舞峦盘膝坐在剑峰绝顶,一坐就是千年,或许为了孕育腹中胎儿,吸纳着剑峰绝壁直上一丝纯阴霜雪之气。
孤峰绝路,霜气飘渺,剑意便向十万里蜿蜒剑河一样铺面而来,那剑峰的路径,岂非也似夙舞峦与公输覆的结局一般寥落?
夙舞峦本不该来剑峰,可是作为一个妄想遁入大道的修真之客,她道心受损,有孕在身,缘何来此苦寒之地?
修真之客,便从来都貌似仅仅是客而已。
所以夙卿仪的出生,便似乎云气一样飘渺,所以夙舞峦独自回到寒乘宫,反而是将生下来的女儿寄养在空明道宗,暮云峰上……
岂非有道修真之士,本来也就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活,生活若无法左右,岂非就是在天地之间乞求生存?
生存还是生活?
有道修真士,入世散仙客,这客与士之间的差别,岂非也是生活与生存的界限?
可惜仙道便从来都似这般莽莽……
若不是深爱公输覆,或许夙舞峦会说:“宁愿亲手将你神形俱灭,也不愿见你负我而去……”
夙舞峦独上剑峰,岂非正是被抛弃一切,除了她那寒乘宫?而剑峰之上二柄神剑,亿万年来绝唱,或许勾动古往今来无数修士的心神,如九天云霄当中漂浮而动,像一曲无人问津的歌谣?
岂非有时候将女儿养育成人也是一种寄托?
仙道茫茫……
若非舍弃一切,岂非终不会人事茫茫?
岂非天下男人圣地寒乘宫,其宫主也最终是被人所抛弃?
岂非总有那么一些男女,会是迷失在自己那些不经意间忽视的回忆当中?
岂非抛弃一切,最终会被一切抛弃?
岂非总有那么一些女子,宁愿为爱而疯狂?
即便这个女子对自己的爱,到了宁愿失去那个男子,也要将腹中胎儿留下?
爱一个人有两种终端,其一乃是无穷的放手,另外便是无限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