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两人简单包扎了伤口,收拾血迹后,韩微便回房呼呼大睡,姜奉月则辗转反侧,胡思乱想,想童年时,哥哥姜谢也曾经好好对她过,那是很小的时候了,先帝还在位时。
哥哥每天抱着她在水池边看金鱼,母亲孟采若在一旁照看着兄妹两人,在哥哥怀中的小女孩姜奉月,连话都不会说,只知道伸手乱摸,嘴巴乱咬,有时候抓着哥哥的手指塞进嘴里啃,他也不恼,笑着揉妹妹的头发。
国师掌权以后,世家大族的儿子都要送入他府上,美其名曰代为教养,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些孩子是做了人质。姜生虽然是国师派系中的一员,却天性多疑,恰巧国师府上管理不善,一些孩子因病、因玩闹而丢掉性命。
姜生就更加坚定自己心中猜想,不敢将唯一的儿子姜谢送去,国师多次催促,姜生只好推脱儿子重病,不能离家,姜谢为此整日要待在房中装病,白天寸步不能走出房间,晚上则可以在家中花园游玩。
几年下来,自觉人生无望的姜谢,性情大变,才有了后来之事。可每个罪犯都有自己的情由,无论如何,他不该那样对我,姜奉月咬了咬牙。
她一大早就在大堂里要了一壶清酒,一叠豆饼,她像男人一样把腿蹬在椅子上,坐姿十分不雅的大口大口吃饼喝酒。
过了一会,韩微也从二楼客房下来,拉起一条长凳坐在她身旁。
“你居然这么早就醒了。”她嘴里塞满豆饼,咕哝道。
“一直想着昨晚的事,睡不好。”韩微睡眼惺忪。
“少扯,别坐这里,去对面,”她道,两人坐的太近,吃饭时施展不开,“明明呼噜震天响,还说睡不好。”
韩微拿起豆饼,斯斯文文的撕了一小块,说:“昨夜的事,我已想出眉目。”
“哦?”
“你听我说,苏缀连杀五鹤以后,还不打算收手,得知我们这两个‘鹤’来到江州,便又想来行凶,故而有昨夜之事。”
姜奉月点了点头。
“我看苏缀的剑法不精,只靠那把怪琴,”他说,姜奉月很不同意的看着他,“若是交起手来,不出十回合,我便能将他制服。”
“哦?那你昨晚为何让他跑了?”姜奉月讥讽。
韩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地说:“若不是看你在房里,我扇起雀羽扇,把整个房间包入一团火海之中,他插翅也难飞。”
姜奉月被他说的脸色复杂,一把抓住韩微瘦骨嶙峋的手腕。
“你的意思是,苏缀剑法不精,却能轻易胜我,”她手下发力,韩微疼的面目扭曲,“还有,若不是我在旁碍事,你就能活捉苏缀?”
“啊。。。你松手,松手!”韩微另一只手附上,双手用力竟掰不动她一只手,“我说的都是事实。”
“胡说,苏缀速度那么快,若看你拿出雀羽扇,他一定化作一道白光跑掉,怎么可能让你得手?”
“你少在那里强词夺理。。啊。。松开!”韩微艰难道,“我可是铁骨铮铮之人,别以为捏几下手腕。。。”
姜奉月死死盯住他的眼睛,见他摆出宁死不屈的架势,自己手上再用力,恐怕连他的腕骨都要捏碎,于是缓缓卸力,但仍不松手。
“疼死了!”韩微掰开她的手指,冲手腕呼呼吹气。
“我当时是做了一个梦,心神不宁,才会乱了刀法,”她找借口,然后话题一转,“对了,今天要去江州城里查苏缀的来路。”
“你下手真是没轻没重,小时候温文舒雅的小美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韩微抱怨道。
“什么?小美女?你该叫我姐姐才是。”姜奉月听他甜言蜜语,心里十分受用。
江州城规模不大,城墙倾颓,青石上爬满青苔,若不是城中稀稀拉拉的行人存在,真像一座荒城。
官衙是一座两进小院,堂屋里坐着两个官吏,见穿着贵重绫罗绸缎的青年拉着一女子走来,连忙站起相迎。
韩微拿出玄鸟社令牌,说出来意,官吏却连连摆手。
“不要说是玄鸟社,即使国师亲自来此,也没办法,”一人说,“李知府外出办事,几日才能回来,没有他的允准,谁也不敢乱翻户籍书册。”
姜奉月听他们拒绝,转身便走,韩微则拉过这官吏到一旁,塞了几块碎银,小声商量道:“通融通融,不为国师求你,为韩家求你一次,不行么?”
“您是?”
“在下韩微,字玄处。”
官吏狐疑的看着他道:“如何证明?”
韩微拿出家族印信,拔出卑率剑,亮出雀羽扇,两人检视半天,表情逐渐舒展,摆出一副巴结的神情。
“果然是你,久闻大名,韩家可是咱们羲皇河两岸出去的大家族,自己人!”
韩微拱了拱手道:“虽然远在京城,也日日挂念桑梓之地。”
“给他拿,给他拿。”两官吏引着韩微走进偏房。
不过,姜奉月去哪了?别乱跑啊。。我的亲姐姐。
三人在铺满尘土,遍布蛛网的书柜间翻找一会,许多虫子被惊扰,密密麻麻的乱爬,韩微看的头皮发麻,想要逃跑,硬着头皮找到了一本书中,记载着苏缀之名。
苏鸾,字寤生,参与了十年前的一次民变,因使用妖法而引来玄鸟社制裁,被二玄亲手斩杀。
苏缀是苏鸾之子,自苏鸾死后,便无下落。
“这么说,他是为了报杀父之仇,才屡屡出手杀害玄鸟社成员。。”韩微喃喃道。
他对苏缀恨不起来了,虽然友人死于其手,但这不是单方面的行凶,而是双方互相伤害。
二玄老人也真是的,向贵族和官员百般谄媚,参加各式聚会,在朝中广交朋友,人人都认为他是慈眉善目之人,但二玄对待民众则心狠手辣,不经审判,随意杀死,行事干脆利落,好像与朝中的他是两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