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宫里下了诏书,将太尉府三小姐赐婚给之儿,妹妹觉得……”薛太妃语气放得很低,“婚姻乃终身大事不可儿戏,兹事……”
“哦?”乔斓依挑了挑眉,“妹妹是觉得,堂堂一品大臣之女,配不上你那陵安王爷?还是说,你看不上哀家和陛下的眼光,觉得让你有失体面?!”
薛芊月急忙低下头,“臣妾不敢……只是臣妾一向尊重之儿的选择,他及冠多年,臣妾都不曾逼他纳妃,这诏书突如其来,臣妾是怕他们二人奉旨成婚并无感情,会冷落了穆小姐。”
“妹妹多虑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天下众人,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乔斓依摆弄着腕上的琉璃手串,“妹妹到底想如何呀?”
“臣妾希望……”
“希望?”乔斓依手一顿,打断她的话。
“不……臣妾,求……”薛太妃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求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乔斓依站起身,走到薛芊月面前,“妹妹一向自诩清高惯了,连求人都是这般姿态,哀家可是消受不了啊……”
薛芊月咬紧牙关,起身缓缓跪下,为了儿子,她今日就放下这一身骄傲,“臣妾,求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看到这一幕,乔斓依心里别提多爽快了,她看到薛芊月脖子上还挂着那枚碧玺佛,眼眸一转,道:“这佛,可有保你一生太平啊?”
薛芊月皱紧了眉头,太后这是何意?不会还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吧,思及此,她道:“不过是一个寓意寄托罢了。”
“既然如此,摔了。”乔斓依冷冷地撂下这句话,回到主位上坐下,要看她将挚爱之物摔亲手摔掉。
这话比外面的三冬天更让薛芊月觉得寒冷,她将这枚戴了二十多年的碧玺佛取下,紧紧攥在手里端详,一滴泪“啪嗒”落在这佛上,这可是当年先皇对她满满的爱啊……
见薛芊月迟迟不肯动手,乔斓依面上流露出不耐烦,“怎么?妹妹可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还是故意藐视哀家?”
“臣妾遵旨!”面对太后的步步紧逼,薛芊月闭上眼,用力朝地上摔去……顿时,四分五裂玉沫纷飞,同时碎掉的,还有她的心。
见薛芊月亲手摔了碧玺佛,乔斓依按耐不住的欣喜,她满意地笑着,“薛妹妹,诏书已下,无法收回,不然,置皇家威严为何地?”
“乔斓依!”薛芊月愤恨站起身,原来,她一直在戏弄自己!若不是当年她不想儿子卷入夺嫡纷争,如今这天下,还不知是谁的呢!
“放肆!敢直呼哀家名讳!”乔斓依怒目切齿,“来人,给哀家掌嘴!”
“是……”这嬷嬷们是宫里的老人,知道这薛太妃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啊,虽然嘴上答应,却不敢轻易动手。
乔斓依大怒,对嬷嬷们咆哮道:“没用的东西,都愣着干嘛?!如今这天下是哀家当家做主,她薛芊月风光日子早就结束了,给哀家打!”
“啪!”响亮的巴掌落在薛芊月的脸上,遥想当年,她可是专房之宠,乔斓依不知被她踩在脚下多少次,如今……她终是败了……
“哀家乏了,薛太妃自便吧。”乔斓依瞪了薛芊月一眼,由众搀扶人簇拥着回了寝殿。
薛太妃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出得皇宫,又是怎么回得王府,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慈宁宫的一幕幕。
“母妃,你怎么了?”正要出门的洛羡之很快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之儿……”薛芊月竟不知何时到了大门口,她紧紧抱住了洛羡之,她很想哭,但,她不能!“母妃没事,就是想你父皇了……”
洛羡之虽急着出门,还是决定先将母妃护送回静心苑。
“雪樱,去吩咐膳房煮些姜茶来为太妃驱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母妃的神色不好,手也冰凉。
“是!”雪樱领命去知会膳房。
给屋子里的火炉中添了些碳,扶母妃坐下取暖后,洛羡之这才去了茗溪茶楼,他要会见一个重要的人。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洛羡之直上茗溪茶楼的二楼,在最后那个窗口,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走过去唤了声,“黎漾。”
黎漾闻言欣喜起身,与寻常女子不同,二十岁的她身材高挑挺拔,总是一身利索的束袖玄衣,腰间配着一对短剑,长发一半用黑色发呆高高束起,一半随意散落,不施粉黛分外俊郎,眉宇间透露出的英气让她有一种超越性别的魄力,整个比男子更要英姿飒爽三分,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当如是也。
“王爷。”黎漾冲他作揖。
洛羡之和她相对而坐,他今日来,是要和她谈些私事。
“王爷,属下查到奉俞国探子的接头处,分别在我们天祈的万刃山庄,和奉俞的飞花寨。”黎漾追查了好几天,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张图纸,“这就是飞花寨的位置,地势险要临近悬崖,他们都在子时传递消息。”
看黎漾这个样子,洛羡之有些于心不忍,她本是女子,偏生刚烈,这些年无怨无悔为他奔波卖命,已经快同男儿无异,“本王今日找你前来,是想告诉你,不必再听命于本王了……”
“为何?”黎漾很是费解,这些年,她已经舍弃了女儿家的衣着打扮,做事也从不拖泥带水,只因王爷说过,世间女子皆优柔寡断颇为麻烦。
洛羡之觉得她的大好年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黎漾,从前是本王疏忽,你终究是个女子,要和世间女子一样嫁人的,你我主仆一场,就此散了吧……”
“王爷,属下并不想嫁人,此生只想为王爷效劳,属下心甘情愿,无怨无悔。”黎漾说完抬头看了洛羡之一眼,“王爷怎突然说这个?”
“因为本王要成婚了,这才想到……”言罢,洛羡之深深叹了口气。
这句话让黎漾的眼底泛起一丝波澜,“哦?王爷何时有了情投意合之人?”在她的印象中,他可是不近女色的。
洛羡之叹了口气,“太后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