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辛的癔症发作了。
上一次癔症发作,还是在他三岁的时候。
当时他忘了一切,连陆压都不认得。
陆压吓坏了,为了帮梁辛治病,他出去了很多天。
药找回来了,梁辛每天服食,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发作过。
这种药到底是什么,梁辛问过陆压,陆压毫无意外地将此药夸得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这是先天道根散,其主材必须是至少渡过一个无量劫的先天物质,厉害不?”
梁辛当场就发飙了。
斩仙飞刀就是至少渡过一个无量劫的大杀器。
能躲过世界大崩灭而不损,就没一个是善茬。
你都这副德性了,哪有能力去弄到这种逆天的药引!
因为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而且陆压建造的秘境崩塌,根本带不出任何东西,连梁辛自己,也只能逃出神魂。
所以他再也没有所谓的先天道根散服食。
于是他的癔症,再次发作了。
先前他吩咐梁云峒给他弄吃食时,就已显征兆。
如今这一次,则是彻底发作!
所谓秘境与现实几乎一模一样,事实上还是有些许出入。
现实中的梁辛,癔症就经常发作,所以梁小鹅也见怪不怪。
“师兄,咱们才……要成亲了,你带我来祭祖……”
梁小鹅羞红了脸,很想将自己埋进梁辛怀里遮羞,却知道此地乃是宗祠,可不能显然如此轻浮。
“啊,对对对!”
梁辛一拍脑袋,将梁宇的牌位放回原处,便踏出宗祠堂,直往喧闹的庭院大门奔去。
不过他的心情,却异常沉重。
没有先天道根散,他发病的频率,必然会越来越频繁,甚至极可能彻底失忆!
这让他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
带着梁小鹅投奔麻姑洞,真的有必要吗?
梁辛咬了咬牙,突然探手制住紧随着他的步伐、毫无防备的梁小鹅,将她横抱了起来。
望着一脸惶然的梁小鹅,梁辛痛苦地闭了闭眼,附身吻了吻她的唇:“小卤鹅,原谅师兄,不是一个好丈夫……”
随后,他义无反顾地朝着大门迈去。
……
宗祠庭院大门外。
梁丰埔胞弟、修为已臻大乘巅峰的梁丰贤,冲着正杵在大门中央的梁云峒抱拳道:
“宋太上,因何缘故,守在我梁氏宗祠堂外?”
他直呼梁云峒为宋太上,就是提醒梁云峒,你一外人,凭什么敢在梁家宗祠堂外溜达!
梁云峒微微一笑,也不介意,回礼道:“丰贤师兄,这是少主吩咐,梁某不敢不从。”
梁云峒其实算得是梁丰埔的徒弟。
只是梁丰埔似乎是算到梁云峒会生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会嫁给他儿子一般,一直不认这个弟子,而只是以兄弟相称。
梁丰贤冷哼道:“宋长老,宗主年不过二十,少主还没出生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丰埔陨落的同时,意味着梁辛自动继位,少主一词,本是私下称呼。
只是老宗主新死,平日大家少主少主的喊顺了嘴,要适应梁辛的宗主身份,尚需时日。
这是对寻常人而言。
梁云峒能胜任摄政之位,是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然而他就是犯了。
梁云峒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辞间的漏洞,不慌不忙地道:“丰贤师兄慎言!登基大典一日未进行,宗主就有死而复生的可能!”
这就是睁眼瞎话了。
梁丰埔并非暴毙,而是重伤不治。
他临死前,将梁门核心成员全部召集至其榻前,交待后事,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阖然长逝。
梁丰贤作为宗主胞弟,又是梁门修为最高的修士之一,当时自然在场。
然而他却无法反驳梁云峒之辞。
眼见就为实了?
谁知道梁丰埔是不是在借机考察梁门宗众,清除异己,为梁辛有朝一日上位清除障碍?
只要尚未举行登基仪式,梁辛依然还是少主!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种低级错误,梁云峒不会犯,梁丰贤就会犯了?
要知道梁丰埔只有梁辛这一个儿子。
宗门传承,不可能把希望押在一个人身上,必然还会确定顺位继承者。
这些继承者,首要条件自然必须是梁家嫡系,其次德行考察,综合评定。
至于辈分,反在其次。
所以在这代宗主候选中,梁丰贤位列顺位第二!
获悉梁辛带着外人进入宗祠,跟随梁丰贤一同赶过来兴师问罪的梁门嫡系,无一不是梁门精英,其中更不乏上一代乃至上溯数代的顺位继承者。
之所以如此,还不就是都盯着这宗主位置,又怎肯轻易放过这种弹劾梁辛的机会?
能胜任宗主顺位继承人,本身就是对其能力的一种肯定。
这帮人精,轻易就捕捉到了两人对话的不合理之处。
明明见得梁丰贤也闹了笑话的他们,却根本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梁辛抱着梁小鹅从宗祠里走了出来。
梁丰贤脸色一变,抬眼和梁云峒交换了一下眼神,发现梁云峒也是一脸错愕。
这本来就是他跟梁云峒唱的双簧。
梁丰贤是梁辛的亲叔,是梁丰埔一手带大的,兄弟间情谊极深,因为无子嗣,对梁辛也极好。
所以天下要乱的事,他不可能不跟梁丰贤说。
梁辛也不是真的要放弃梁家,实在是他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搞不好就可能给梁家带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但是他不能跟梁云峒说,所以才有那番说辞。
同时,梁辛并不觉得自己只能随波逐流,而是想掌握真正的主动,走出去的真正目的,是想寻找一个更广阔的舞台,打下良好基础,为梁家未来能够幸存,寻找可能存在的一丝希望。
本来这事儿梁丰贤是不相信的,然而梁辛让梁云峒带了一张他爹留给他的特制传讯符。
梁丰贤捏碎传讯符,获悉信息后,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
本来带外人入宗祠,已经足够被弹劾。
按照计划,丢失宗主之位的梁辛,觉得没面子,只好出走梁门。
然而梁辛竟然抱着梁小鹅出来,就不仅仅是弹劾这么简单了。
他会被逐出梁门,永远都不得回归!
梁丰贤觉得自己似乎跳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亲侄子。
“阿辛!你疯了?”
梁辛放下梁小鹅,望了众人一眼,信口胡诌道:“父亲临终前,曾告诉我,我这癔症,乃是邪祟作怪。
一旦癔症发作,需在宗祠内完婚,可通过苟合之气,激怒梁家列祖列宗意志,降临惩罚,灭杀体内邪魔。
先前我试了下,也不知有效还是无效,也许静观几日,便可验证了。”
场面突然诡异地静了下来。
这种寂静,只持续了数秒,便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轰地一声炸了开来。
“你这逆子,宗祠内卿卿我我,已是亵渎,尽然公然在宗祠内,行那苟且之事,梁门何其不幸!”
“宗主一世英名,毁在此子手上,我等就这么袖手旁观么,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妈的,老子拼着这顺位不要,也得将此子斩于此地……”
数道凌厉的杀着,直奔梁辛而来。
有梁云峒在,梁辛当然不会被伤着。
“岳父,让二叔出手,要快!”被梁云峒挡在身后的梁辛,指尖快速游动着。
因为修为不够,无法传音,却有他父亲传下来的,专门用于与梁云峒联络的暗语。
梁云峒神识全开,自然知道梁辛的暗语。
他迅速反应过来,立即给梁丰贤传音。
“你不出手,宗主之位旁落,日后若梁辛走投无路,你拿什么来护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脱身后,一定问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内心无尽悲凉,又无尽痛苦的梁丰贤,动用了生平最厉害的杀着,直接朝梁云峒袭去!
他自然打不过梁云峒。
整个梁家的顺位继承者,加起来其实都打不过梁云峒,否则他也不会成为摄政。
梁云峒轻易就从众人的围攻中摆脱出来,甚至还顺便遁回了自己的家中,将自己的妻子接了出来,这才从容不迫地直朝雅鲁藏布峡谷的方向极速遁走。
这一走,就宣布了梁辛从此与梁门无缘,与梁家无份。
他甚至会被梁氏除名。
不用梁氏宣布,抵达安全地带的梁辛,将梁小鹅交给了梁云峒,随后朝着梁云峒夫妇三叩九拜。
“我让小卤鹅睡着了。此事不宜被她知晓。
如果她问起,您就说,是黄龙师祖将我接走了。
您告诉小卤鹅一定要好好修行,我会在四种民天,等着她。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如果我有幸活着下来,再见之日,请叫我陆梁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