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没什么。”
凌这才注意到,阿远也穿着围裙。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知道帮家里分担了?”
“对啊。”
阿远淡淡地说道,平静得有些可怕。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现在算同事吧?一起干活了,争取在太阳落山之前,多卖出去几份。”阿远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玻璃橱窗前。
不对,一定有什么事发生。
“今晚……也要去看星星吗?”凌试探了一下。
“谁会去看那些没用的东西。”
“你说什么?”
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太久没掏了。
“你放心啦,爸爸并没有打算把你扔出去。”
“那真是太好了……等会,那不是重点好吗?”
“爸爸的手艺真不错,以后我也要试着跟他学一下,说不定这一生就靠它了呢。”
“那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啊?”凌摘下了刚刚戴上的手套。
“不是很简单吗?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有一个生存技能,爸爸这样便捷又优质的资源,不是应该好好利用起来吗?”阿远打开橱窗,轻轻捧起一块蛋糕,“你看,是不是看上去就很美味?”
“什么叫,‘一生就靠它了’?”
凌走近了她。
再美味的蛋糕,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层层叠叠的阴影罢了。
因为他没有颜色。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你想像你爸爸一样吗?”
“像我爸爸一样怎么了?瞧不起人吗?不是你说不要歧视劳动人民吗?再说,你自己又算什么?”
“我……”
又感受到了,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
只不过,比上次更加强烈。
“如果你真的喜欢,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你喜欢吗?做点心,卖点心,一直生活在这个小镇里,十年,二十年?”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凌沉默了。
你没有选择吗?
你只能这样吗?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成为别人的影子吗?
没有任何改变,没有任何突破,只是一个接一个地,活成别人的样子,成为别人的替代品。
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就是你,心底的答案吗?
凌坐在石凳上,呆呆地望着天空。
没有星光,是个多云的夜晚。
啊,差点忘了,你是没有颜色的。
即使繁星缀满天空,你也看不出什么花头的。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呢?
你凭什么呢?
你不过是个流浪狗,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可是……
就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才对。
“星空?”
“对,就是那种……漫天繁星的样子。”
于是,凌去找了薇。
“可是……我又没有见过,怎么画得出来啊?”
“没有见过?怎么可能啊?不是一抬头就能望到了吗?”
“所以说……我没有见过啊。即使真的见过,也要照着样子才能画下来啊。现在的天空,已经看不到你说的‘漫天繁星’了吧?”
凌挠了挠头。
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唤起阿远对星空的向往。
“你为什么想要看‘漫天繁星’呢?”
“我……就是想看嘛。对了,可不可以从书上找些图片,然后画下来呢?”
薇听了之后,嘴角微微上扬。
“可是,既然找到图片了,干嘛还要画下来啊?”
“噢,说得也是。”
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在旁人听来莫名其妙的话。
“你今天有些奇怪呢?”
“有吗……呵呵。”
“你真的很想看,‘我画的’星空吗?”薇突然追问道。
“啊……当然了。你画得一定很好看!”
凌在她的面前从来不会吝啬赞美之词,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
“你就不能换个词吗……嘿嘿。”
“啊……真是抱歉。”
“没关系,谢谢你,凌。”
不过,自己确实很期待呢,她画的星空。
“又是你?”
凌在回店铺的路上,走着走着就听到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是你啊?你爸爸呢?今天怎么一个人回家?”
是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
“爸爸今天有事情。”女孩挑了挑眉毛,走近他,“咦~你怎么也一个人啊?沈薇呢?”
薇?原来她姓沈啊。
“她回家了。”
“噢~我还以为,你俩住一起的呢?”
“总觉得你话里有话啊?”
“啊……不要想太多,哈哈。”
“你家住哪啊?”
“这附近不就那么几套别墅吗?”女孩吐了吐舌头,“话说,有你这样直接打听女孩家住哪里的吗?该不会真是个小混混吧?”
“说的也是,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
“叫我阿欢就行。不过先说好,我可没有要和你做朋友的意思!你这样的家伙,才不配和我做朋友呢。”
“你这话说的,真是让人讨厌。”
“我只是比较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是怎么和‘那种家伙’成为朋友的。”
那种家伙?
“你是说……‘薇’?”
“不然还有谁?”阿欢白了他一眼。
“你这家伙……这么喜欢用‘家伙’来称呼别人吗?”
“你自己不也是吗?”她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噢。说起这个……我倒想反问你一下,为什么会觉得和薇成为朋友不太可能呢?”
何况,自己与她算不算得上“朋友”,凌也不太确定。
自己只是莫名其妙地与她邂逅,看了她的画,真心地称赞了几句,还有这几天放学的时候去找她,仅此而已。
这就是朋友吗?
“这不是很显然的吗?”阿欢的语气像陈述“一加一等于二”这种简单的事实,“她那种一直缩在自己小角落里的人,谁会和她做朋友啊。”
“那是什么意思?”
凌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那个梦,还有梦里那个失去颜色的女孩。
总觉得,那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梦境,也不是寄托了自己空虚灵魂的妄想。
而是存在于现实中的,也许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
“她从来不搭理人,只知道自顾自地画画,就连老师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也不屑于去看人家。”
误解,往往产生于无法及时地沟通。
“她不是那样的人吧……?”凌有些生气。
但尽管如此,他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你很了解她吗?”阿欢皱了皱眉头。
对啊,正是因为如此才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可是薇,她一定不是那样的人。
凌的心里莫名地坚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