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云少昊看清了来人的脸,那人微笑着,给人友好的感觉,所有的压力和紧张都消失了。
来人一对剑眉星目,双眼间的那种光芒如同火炬,虽然没有了压力,可依旧给人一种不可名状的气质。云少昊仔细一看,竟发现和溁桐神似。
“城主!城主突然驾临,请恕我失礼之罪。”万普杰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朝他躬身行礼。
城主?云少昊小脑袋嗡嗡响,完全混乱了。城主在他的眼里可是如若星辰般的人物,以往只在别人的口中隐约听到一些城主的事迹,没想到自己第一天来就见到了城主!
海王城主溁止阶是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人,早年的他终日飞马走狗,已经玩物丧志了。老城主却也不管,在有次和另一个城的少主比武输了之后,更是消沉到了极致。从那之后,城域实力不断下降,边境被渐渐蚕食,人们都说已经有了亡城的危险。就在那时候,老城主含泪而书《诫子书》,从此溁止阶继城主位,励精图治,专心国政。仅仅三年,就收回了失地,还攻取了曾经比武战胜他的那一城的城土。于是东南域一角的海王城迅速崛起,人们都说在那背后有一位了不得的城主。
“万老师哪里的话,倒是我来得这样唐突,没有惊扰到万老师上课吧?”城主笑答,尽显风度。
“父亲。”
“嗯。”溁止阶答一声,又转头看向一旁的云少昊,“哦,万老师不知这个小友是?”
“这是我刚收下的学生,打算让他和少主一同学习,这件事正准备像城主禀告。”
城主仿佛一下子来了兴趣,看着云少昊仿佛打量一件精美的瓷器。云少昊也看着城主,目光交接云少昊却并未闪躲。
“云少昊,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拜见城主。”万普杰在一旁不断朝他递眼神。不过他发现云少昊竟然能与城主对视而不闪避,除了溁桐之外,同龄人之中他却是从未见过。
云少昊这才反应过来,正准备朝城主跪下,就在这时,仿佛有股莫名的风托起了他的身子,没有让他跪下。
城主笑道:“我们海王城是自由的城邦,风气散漫,没有那些国家的繁文缛节。不过一点礼也没有也是不行的,所以我们的君臣礼只需要躬身就好。”
“让,城主看笑话了,云少昊见过城主。”云少昊说得吞吞吐吐。
“你说你姓云?”城主出神一刻,旋即又笑,“不会的,不会的。万老师,这么真诚的孩子,能与桐儿为伴,是桐儿的福。今后他的用度和桐儿一样。”
“多谢城主了。云少昊还不快谢过城主?”万普杰大喜,这样的恩赐可是求之不得的。同时,万普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高兴,看来自己是有点喜欢上这个孩子了。
云少昊自然是又朝着溁止行礼道谢。
溁止阶这样一说,某人却不高兴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却把一切都表现在了脸上。
溁止阶摸着溁桐的头,“我常告诉你,谦谦君子当心胸宽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你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这样,自己说丢不丢人。”
“是,父亲,我知道错了。”溁桐到底还是小孩。
“话又说回来,我这样不是为了我海王城培养人才吗?同时也是激励你,让你们相互竞争,这样才更加有利于你们成长。”
“城主拳拳父心,用心良苦啊。”万普杰不禁赞叹。
城主笑了笑,“世上又有哪个父母不为自己孩子考虑呢?”城主一顿,“说正事吧,再过几天桐儿就七岁了,我突然前来是要带桐儿回祖陵。”
万普杰一拍脑门子,心想把这茬给忘了,七岁元力觉醒,从那之后正式步入单元境,开始一生的修炼之路。而这次觉醒也会决定今后成就的高低,所以很多世家大族往往会用不同的辅助方法来刺激觉醒,从而达到所谓的“彻底”觉醒。一旦彻底觉醒,那日后的修炼定然是一日千里,前途无量。依惯例,溁氏先天觉醒必入祖陵。
“是,我在这里祝少主隆运加身了。”
“托万老师吉言了。那我这就走了,打扰。”溁止阶拍了拍溁桐,慢慢走了出去。
“老师,我跟父亲去了。”溁桐跟老师打了一个招呼,就跟了出去。
溁止阶城主是万普杰极其敬重的一个人,并不是由于城主的进退有度,恩威并施,而是敬重他浪子回头后的心性。万普杰目送他们,有一瞬间觉得那只是阳光下的一对普通父子罢了。
“既然少主不在,那么这几日就先不开课,以便你好好熟悉一下学校。”万普杰把云少昊带出去,“走,带你去看看你的宿舍。”
云少昊亦步亦趋地跟在万普杰身后,他看着他的背影,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父亲的背影大概也是这样吧,他想。
云少昊是第一次来主城,说是没有好奇震惊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这么多从没有见过的东西。万普杰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只是带路而已。
万普杰停在了一处雕像前,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这尊雕像是一个披发的男子拿着巨剑劈砍乱石,男子鼻子上打上了铁环,那是奴隶的象征。
云少昊有些不解,为什么一个过去的奴隶能放在海王学院里。
万普杰仰望着那位男子道:“这位就我海王城第一任城主溁夜。不错,他曾经是一位奴隶。作为奴隶,没有办法认字学习,所以就只能拼命练武了。溁夜城主当还是奴隶时,就已经这样了,所以才有了溁氏基业。把他放在这里,是溁止阶城主特许的,为的就是激励你们树立远大目标,刻苦修行。”
“是,老师,我会的。”云少昊也对溁夜城主满是钦佩。
万普杰不以为然地笑,他指着雕像后面的一栋四层的楼房,楼房全体用漆漂白过,却是让人舒服的灿白,门窗也都是蓝色格调,整体来看像是蓝天和白云。
“这是学院的膳房,学生用餐在一二三层,老师们用餐在四层。”
云少昊点点头,心里默默记下了。
在往前走,云少昊看见了一栋古旧的大楼,爬地菊覆盖了老楼的一面,另外三面也是斑驳不堪,古铜色的砖瓦已经绿化,唯有楼顶的大钟还颇有几分威严。很难想象在海王学院会有这样的建筑。
“这是藏书阁。不要看他老旧,他的价值就算是整个学院也比不上。我希望你以后能多来。”万普杰很是直接了当。
很快,云少昊的宿舍就到了,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与溁桐只是一墙之隔,不能说豪华,但是很考究。
门是倒环扣,一进去是一副石桌,旁边是几座假山,还有一口方方正正的小池塘,因为没有人住,所以池塘里并没有水。
里屋除了应有的配置以外,还有一个偏屋。不过偏屋是锁着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想来是不会用到。
“今日起,到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在这里住下了。我没事的时候会在藏书阁,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万普杰转身就走了,“哦,对了。少主回来之前这几天不开课,也方便你熟悉一下学院。”
送走老师后,云少昊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了很久的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可能是孤独吧。
天黑了,可以看见星星了。云少昊抬头,觉得应该去吃饭了。
不能说不尴尬,毕竟是这么小的一个人,而且独自一人需要面对很多东西。去膳房,一个人;回来,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他一直都没有说话。
云少昊正准备躺下,忽然看见桌子上有封信和几本书,他不禁有些奇怪,他走的时候明明没有的,难道是老师?
云少昊起身拿来一看,封面没有写明。他继续拆开,可却让他无法平静,因为内容开头就是“少昊吾儿。”
“少昊吾儿,父亲很是对不起你。
父亲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到了海王学院,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所以写来了这封信。
父亲知道你有很多难处,也会面临很多其他孩子不会面临的难题,在这期间你会感到无助,感到孤独,甚至感到绝望,责任在我。我说过的话,我记着,等你前往维布基尼学院的时候,父亲会来见你,不过那会有不小的难度。
在海王学院学习的期间,我希望你能熟读几本书,《梦古山川地志》、《诸子百家注》、《乾坤榜》、《四海长战史》、《武帝本纪》你要强记下来,因为今后你会用到他们。我给你拿来了《武帝本纪》和《乾坤榜》,其他的你要自己去寻来看,要按照顺序来看,等你看完之后,父亲会再发书信给你。另外,以后尽量不要说你是我的儿子,这样会影响我,更会影响你。最后,儿子,父亲爱你,可惜之前一直没说出来。”
云少昊看着信和桌上的《武帝本纪》和《乾坤榜》,默默的哭着,没有声音。他读了一遍又一遍信,哭了一遍又一遍……
他很想咆哮,很想大吼,很想不顾一切的乱砸东西,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哭。突然发现,不安和孤独带来的坏情绪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信和决心。
很多年以后,云少昊都记得那个没哭出声来的夜晚,也记得那时候的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