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暮霞二山,山势高绝,悬崖峭壁,仅有飞鸟可渡。
朝晖略低,而暮霞略高。
两山之间,有一条窄窄的山坳拦腰隔开,宛如葫芦,故称之为葫芦关。
葫芦关,横亘于九江与武昌之间,为九江之屏障,实在是十分险要的地方。
但是也因此,素来只需设一个关卡,着百户兵力防守,便能确保无忧。
肖清莲因为一个情字,不知不觉种被冯老太种了心魔,对崔大安欲杀之而后快,但是又不愿许珵得知,是以将他调任到此地守关。
冯老太原本想着在路上便悄悄下手。
谁料许珵静极思动,也跟着许珵上了葫芦关。
只是这肖清莲一旦涉及到许珵,立刻心志坚决。他百般阻挠,不肯在许珵面前杀人,许诺了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杀了崔大安。
冯老太目前修为还没有恢复,很多事情要仰仗着这位宿主。也不敢把他得罪狠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疯狂的给肖清莲种心魔,好加深他对崔大安的杀意。
崔大安带着许珵来到葫芦关,花了三条时间把关里关外详查了一遍,又了解了一下此关的战史,好做到心中有数。
刚开始的时候崔大安还做的有模有样,后来偶尔听一个做饭的火头军说起,葫芦关从有的那天起,就没打过仗,顿时就泄了气。
据说上上任守关的百户性格执拗,不肯运作,最后竟然老死在葫芦关任上。
还有上任守关的百户,待了两个月,就花了钱,调走了。
崔大安听的一阵恼火,只好把气都撒在守关的军兵身上,成天里想着法子的训(折)练(磨)这群士兵。搞得大伙儿一看到他,腿就发抖。
到后来,索性连折腾士兵的劲头也没了,成天无所事事。
许珵见状,哭笑不得,只好拉了崔大安,教他下棋。
······
这一日,二人坐在城墙根下面,一遍晒太阳,一遍下棋。
“所谓的围棋,其实就是围地。你看这棋盘纵横十九道,一共三百六十一个点,可以看作是一块地,然后我们用棋子去划分这块地。
围棋呢,比的就是看相同的棋子谁占的地盘更多。
比如说,我在这里放上一颗棋子。你看,它前后左右都能延申,比如说,这样。”
说话间,许珵现在星位上放了一枚棋子,然后又在旁边放了一枚,接着说道:
“现在这两个棋子占的就是我的地了。
但是呢,这样一枚一枚的放下去,太慢了。就好比是九江城到葫芦关,如果我们一路上都建造关卡,这样就会费时费力。所以呢我们就会中间隔几个,就好比是九江城到葫芦关,我们只用把守这两个关卡,中间的地就可保万无一失了。
隔一个,这样直的叫做跳,这样斜的叫做尖;隔两个,直的叫做拆二,斜的叫做飞······”
许珵巴拉巴拉的给崔大安讲解着围棋的基本规则。
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晌午。
“你看啊,这个呢,就叫做敌之要点,我之要点。比个例子呢,你看啊,就好像是浔阳,号称三江之口、七省通衢,谁拿到了谁就占了主动。所以顺德爷这才不惜拖延了南京的战事,也要先拿下它。”许珵指着棋盘上的一处,解释道。
崔大安说道:“这么说,那个王玄微王大公子,这一番不是输的惨了!”
这时,一群商户正好来到关前例行检查。听闻这句话,不由自主地瞧了瞧人群中的一人。
这人也竖起了耳朵偷听。
“非也非也。”许珵摇摇头,“这浔阳城,孤守江西,好比是这一块被我围住的地。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吃掉。
可是如果我现在来吃这块棋,就会大大拖慢其他地方的布局。
乍一看,好像是赢了,实际上却要输了大势,十分的不值啊。”
“所以,是什么意思呢?”崔大安睁着卡姿兰大眼睛,一脸懵逼。
许珵闻言,顿时有点鸡同鸭讲的感觉,只好解释道:“依我看,王守仁在派自己侄子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要放弃浔阳。派王玄微来,不过是要把顺德爷的注意力转移一下罢了。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崔大安和王玄微不由自主的同时开口问道。
许珵抬头顺着声音瞧过去,与王玄微对视一眼。
空气中恍若有两道光芒碰撞。
无形,却有势若万军气势!
王玄微偷听许珵论战,刚开始听的时候,还只是感觉城门口这个瘫子,见识不凡,有着很深的战术素养。
后来当他听许珵猜测到了自己叔父的意图时,更是不由地大吃一惊!
心中暗道:“葫芦关这种小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待听到许珵说可惜的时候,实在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王玄微话一出口,心中立刻就感到懊悔起来。
自己身在逃命之中,实在是不宜多生枝节。而且此人眼光如此厉害,难保不识破自己!
但是,话既然说出口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来,拱手施礼,朗声说道:“这位大人,这位兄台,小生有礼了!适才听到兄台论起浔阳之战,只觉得醍醐灌顶。又闻兄台高叹可惜,忍不住有此一问!还望恕罪!”
许珵微笑看着眼前这个公子哥,暗暗腹诽道:“小样儿,演的倒不错!看我不吓死你!”
于是他故作高深:“可惜那王玄微目光短浅!”
王玄微闻言,浑身一震。以他的城府,闻听此言,脸色都忍不住变了一变。
“敢问何出此言?”
许珵伸手示意:“公子不如手谈一盘,如何?”
崔大安给让了个位置,王玄微一拱手,坐了下来。
此时崔大安经过许珵的突击训练,也不是个围棋白痴了,至少也能看得懂基本的意图。
只见这两人落子奇快无比,令人应接不暇,不多时,便已进入焦灼的战局。
王玄微拈起一枚棋子,思量了半天,方才犹犹豫豫的落了一子。
他等了好半天,都没见对方的应手,好奇之下,抬头来看许珵。只见许珵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王玄微心中一惊,连忙检查自己的棋路。
然而并没有什么纰漏。
许珵似笑非笑,指着盘中局势,问道:“公子观此棋局势,可像当日浔阳之战?”
王玄微身子一抖,险些把棋盘撞到。他浑身冷汗涔涔,把内衣都浸透了!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一眼许珵,只见对方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王玄微手指不住的发抖,心道此人居然如此厉害,反手之间,便引导自己布置出了当日的局势!
如此说来,自己的下的每一步,都被对方预料到了!
“不可能!世上怎么有这么厉害的人!便是叔父和老师,也断然没有这般的智慧!”王玄微的颤抖,从手指,延申到膝盖,忍不住想要对面前的人顶礼膜拜!
他从出生以来,便被自己的叔父称为天纵之才。待入了龙槐书院,又成为了书院新一代的杠鼎人物。合院之中,甚至天下间,年轻一代中,论修为,论智慧,都是无人可敌!
可是,今日,就在这古旧的城墙脚下,他感受到了谦卑。
许珵把他这副模样瞧在眼中,心里乐的都不行了,心道:“小样,还敢出来得瑟,看西大爷不吓死你!”
他咳嗽一声,不急不慢的说道:“倘若是我,必然遣人入武昌,请王大巡抚趁势攻下九江!那么此时局势,敢问公子,又当如何呢?!”
一番话,听在王玄微耳中,有如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