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在沈浪身边坐了好久……
眼前这个男人长了一张平凡的脸庞,也没有什么背景,而且总在为自己的一日三餐发愁,但身上却有着一种不同常人的智慧和担当。他心里好像总是装着很多的主意,既能弯下腰去开山劈路,也能在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他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乐观而又坚毅的神采……
正当此时,沈浪终于沉沉地翻了个身,口中咿呀两句梦呓,扶着脑袋渐渐醒来。
天上明月西斜,太阳还未升起,沈浪抬眼正好看见白星也在注视着自己,脸上一红,慌忙挣扎着坐起了身子,稍微一动却扯得伤口和筋骨之间阵阵生疼,疼得直吸冷气的那种疼……
看见他这个狼狈样子,白星反而抿嘴笑出声来,偏着头又多看了他两眼。
其实一直以来,沈浪都觉着白星就像是书中写的,画里画的人儿一样,容貌和智慧固然都在她身上完美的并存了下来,但这一切却总也不像是真实的。原本的白星,身上总透着一种让人无法靠近的、高高在上的冷漠。但现在,也是沈浪第一次这样觉得,自己面前坐着的这样一个女子,是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且很有温度的人。
白星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我见你仿佛对所有奇异的事物都很有心得,而且又知道那么多东西,这些也都是从你爷爷那里学来的么?”
沈浪傻笑道:“谈不上什么心得吧……都是些杂七杂八不值一提的东西,有些是小时候爷爷给我讲的故事里记下的,有些是从旁人的嘴里听来的,我小时候生活的环境……怎么说呢?挺杂的……不过也很有趣……我也很爱听那些大人们说一些个稀奇古怪的故事,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我这不就差点被猫害死了么……”
白星笑道:“你后悔了?”
沈浪回道:“后悔也没有药啊,那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白星微微一笑,续又说道:“那我猜你爷爷他老人家一定名望很高,是位很受人尊敬,而且很了不起的人……”
童年的那段记忆是沈浪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听她这样说自己的爷爷虽然心里挺高兴,但那时候的爷爷可没她说的那么高大,似乎每天总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四处游走。但对于沈浪来说,爷爷在他心里当然永远都是最高大的,对于别人,这话说得却未必……笑着答道:“我爷爷姓沈,藏在市井小巷中的一个算命先生,大家都叫他做沈半局,这么叫原本是想贬低他老人家,说他算得不准,给人看相算命都看不到个全的时候。但爷爷听了却很高兴,他说:这是同行们在恭维自己。人生如棋,能看透半局就已经算是学究天人了,能参半步破天机那是何等了不起的事情,难道不值得骄傲么……但后来,他又常常说那是大家再在羞辱他、折损他,他那时又说:古往今来,即使能称为神人、圣人,譬如那西汉东方朔,三国诸葛武侯等等之流,他们无一不是阴阳玄学的大家,但穷其一生,终了之时也未必敢说自己参透了半步天机。自己跟那些个古时圣贤根本不能比,又怎么敢叫做半局呢?怎么配叫做半局呢?所以这不是在羞辱他么?要知道宇宙洪荒,那是何其浩渺广博,大而无其外、小而无其内……又哪里是一个普通凡人痴心妄想能够窥探的……所以,他老人家其实性格很矛盾,有时候是一个很乐观积极的人,但有时候又是一种很悲观很自卑的心态在主导着他。”
白星静静地听着,噗嗤笑道:“你这么说他老人家,难道他不生气么?”
沈浪吐了吐舌头,道:“这话哪能让他听见,他听了一定要揍我屁股……”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情绪一转,渐渐有些低落,道:“我爷爷恐怕……恐怕也没这样的机会在揍我的屁股了……不然就算打我两下,我也是愿意挨着的……”他想起那天,自从河道中狼狈的回到家里之后,然后就看见了爷爷那多出来的一重身影,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引得他老人家就此连夜离去,至今音信全无……爷爷他现在究竟是生还是死,谁都不知道……又过了几年,就连爷爷的挚友古爷爷也甚至推测:他老人家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想到这,沈浪心里更加难受,眼角忍不住已经含着一丝泪水。白星轻轻地握起他的手掌,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么多的……”沈浪笑了笑,摇头道:“没事,这些都过去了……再说这不是也没寻到他老人家么?说不定,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能吃能喝,逍遥快活……不是么?”
白星冲沈浪嫣然一笑,点了点头道:“对,活得好好的,能吃能喝,逍遥快活……”她似乎开始有些理解沈浪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的含义了。然后她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悠悠问道:“你……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从第一眼见到眼前这个女孩开始,沈浪就觉得她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再后来看到她在沿途布下的那些阵法,也就更加肯定了这样念头。只是有些话,她若不想说,沈浪也便不会问,毕竟那是白星的隐私,是属于她的秘密。现在既然白星主动开口,沈浪当然也是乐意的,冲白星点头笑道:“你若愿意说,我当然很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白星又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缓缓道:“我……其实我并不姓白,白星是我的名,但不是我的姓。其实我复姓诸葛,全名叫做诸葛白星……”
沈浪忍不住插嘴道:“你……你姓诸葛?诸葛孔明那个诸葛?诸葛白星是你的全名?”
白星笑了笑,点了点头。
“那你家里和……和诸葛武侯……有没有什么关系?”这话虽然有些唐突,但听到这个姓氏也确实让人很难不往那位神人身上去想去猜。
白星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别人会这么问自己,很坦然地点了点头,道:“诸葛武侯,那是我的先祖。”
这实在太意外了!沈浪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一位正统的诸葛武侯家的直系后裔!
要知道,诸葛武侯这样一位一生中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在整个中国历史中那是何等了得的一种存在!未出茅庐已定三分天下,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有经天纬地之才、治国安邦之策……关于他的事迹实在是太多太多,各种小说、戏曲中对这位神人的各种描述还在其次,至今百姓当中也仍旧口耳相传、津津乐道着各种关于诸葛武侯的各种故事和传说……在中国,上至八十岁的老翁,下至背包进学堂的幼童,有谁不知道诸葛孔明?而且谁都能说出一两段关于他的传奇故事……
看他那么兴奋,甚至已开始情不自禁地滔滔不绝开讲起来,那神情简直比诸葛白星这位正统的直系后裔还更崇拜和热爱诸葛武侯一些。看着沈浪一副激动又好笑的样子,白星已有些忍不住了,故意咳嗽了两声,道:“是我说,还是你说呢?”沈浪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傻笑道:“你说……当然是你说……”
白星这才又续道:“……我出生在一个庞大的家族,家族里曾经有这样一位名声显赫的祖先。但身为他的后人,很多事情却不能自己做主。现任的族长便是我的父亲,所以他在很早的时候就为我定下了婚约,因为在他的眼中看来自己的儿女应该遵从家族的意愿,嫁给一个他们认为门当户对的人才是正确的。只有这样,家族的势力和声望才能持续维持下去……所以他们从没问过我,就为我定下了婚约。定下婚约的那一年,我才只有十二岁……你知道当我上学的时候我的那些同学知道后都是怎么看我的么?周围所有人都在用那种异样的眼神看向我,那种眼神……至今也让我忘不了,就好像……好像我只是一件商品,只是一件用来和别人交易的商品一样,充满了怜悯,又是那么的令人难堪……”
原来白星已经有婚约了……而且才十二岁就已经和别人定下了婚约,听她这么说,对方好像也是一个显赫庞大家族里的后人。虽然这不关沈浪什么事,但现在听了,心里却觉得怪怪的,甚至有些别扭。
“所以,我绝对不会乖乖的就成为他们交易之中的一件商品……”白星顿了顿,转而对沈浪道:“你既然对诸葛武侯的故事那么感兴趣,那你一定知道他的妻子是谁,对吧?”
沈浪点了点头,这他当然也知道,在各种传说和记载中,诸葛武侯虽然学究天人,但却娶了一位十分丑陋的妻子,他那位妻子也是一位才华横溢而且不可多得的奇女子。民间当中甚至有这样的传说,诸葛武侯发明的那些例如:诸葛连弩、木牛流马……等等东西都离不开他那位才华横溢的妻子的协助。但即便是这样,后世依然有很多人想不明白,诸葛武侯这样的人物为什么偏偏会娶了那样一位黑肤黄发相貌丑陋的妻子?
白星笑着续道:“其实还有这样一种传说,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曾经,有一位才华横溢且相貌出众的女子,她的名字叫做黄月英。凡是见过的人,无不被她的仪态和容颜所吸引,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将她家的门槛也都踏破。可这位美貌的才女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在她看来,自己的才学、心智和情怀……哪一样不比自己的容貌更优异?可偏偏众人追求她,全因为看中了她的相貌。甚至没有一人欣赏过她的才华,而因此爱上她。这是不能忍受的,若是稀里糊涂地嫁给一个完全不懂得欣赏自己的人,那她宁愿终生自梳不嫁……”
黄月英,便是诸葛武侯的夫人,这位聪明绝顶,才华横溢的女子便成为了武侯日后不可或缺的贤内助。
白星说的确实没错,当一个表象的优点太过闪光的时候,其他本应被重视的东西就反而会被掩盖。就像人们总觉得长得美貌的女子必定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一个有钱的富豪必定贪婪无良一样……所有人都只看到了那个优异的闪光点,那个外表的最直接的东西,而往往忽略了其本身所蕴含的才华、学识、坚毅、勤奋、勇敢、善良……等诸多需要细细品味的内在优点。金银常有易手,权势时有更迭,美人总会老去……但凡不会被岁月和他人夺去的真正的宝贵的财富却又恰恰是这些内在所蕴含的,艰苦所得来的珍贵品质或修为。
白星接道:“于是有一天,当这美貌的黄月英睡醒一觉从卧房出来的时候,整个容貌却都完全变了,原本乌黑的秀发变得失去了光泽,白皙的皮肤上生满了黄褐色的黑斑,包括家里的仆役都被这种变化吓得呆了。从此,一副美好的容颜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丑陋的皮囊……”
沈浪有些吃惊,插嘴道:“她…她竟为了这原因就狠心动手毁去了自己的容貌?”
白星冷冷道:“这原因难道还不够么?不过,她当然没有蠢到会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一个人,若其心智成熟开明,便绝不会轻易去伤害任何生命,更何况是对自己下手呢?”沈浪点了点头,也是,黄月英当然是一个聪明人,而且是一个有智慧的,心智成熟开明的聪明人。黄月英一定是用了其他的办法暂时改变了容貌,记得自己初见白星的时候她不也是一副男人的装扮么。
“她用药草浸泡自己的头发,使其看上去灰黄无光;又用墨烟涂抹自己的皮肤让自己看上去肤色晦暗黝黑,再用其他东西贴在脸上,致使整副容貌看上去产生了巨大的变化。然后试着调整自己的肢体动作,让她的身型看上去既瘦小孱弱又令人不忍多看。一直装扮到自己觉得满意了,这才推门而出!黄月英变丑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昔日络绎不绝登门求亲的那些个富家公子、达官显贵此刻早已连人影都看不见一个。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时城里突然来了一位惊世的才子,他没有什么丰厚的背景,更没有殷实的家底。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黄月英却见到了他,而且马上便被他的风采和才学所吸引。于是她找到自己的父亲,并提出自己愿意结识对方的想法......但那时黄家小姐的丑早已传遍了整座城郭,那位青年才俊听到她的名字会不会被直接吓跑呢?她有些担心……当时的黄家,出了几位当朝的名士,正处于门客三千、庭前若市的态势,要想结识这样一位才俊本来不难。难就难在对方是否真能明白黄月英的心意,真能懂得欣赏她的才学,哪怕现在的她已是这样一副尊容,对方也同样愿意真心不悔的和她共度一生?结果——就像后来大家所知道的一样,这位青年才俊迎娶了黄月英,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因为她那惊世的才华和内里的修养。这位青年日后更创下了无数令人津津乐道的惊人事迹。这就是我所知道的诸葛孔明和黄月英之间的爱情故事……”
她眼里带着憧憬,喃喃又道:“黄月英即便是后来嫁给了先祖为妻,但在外人面前也从不轻易卸下自己伪装的、丑陋的容貌,她的美便永远只留给了那个她所深爱的男人。世人只知道有个黄阿丑,但很多人却不知道她其实一点也不丑陋……”
听到这里,沈浪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道:“所以……你便易容改扮了自己原有的样子……”
白星似乎很开心,笑道:“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将来会成为我丈夫的人的时候是在一次家族的联谊会上,他穿戴得就像是过年一样,千里迢迢跑到我家来。其实那次我也挺过分的,我故意装扮成了一个智力低下且面目丑陋的傻女,当我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那男孩在知道我就是他未来的妻子的时候,当场就急得大哭出声来……”说着不禁捂嘴偷笑,续道:“当天他爹就跑来我家退了婚……但是那天,我第一次见我父亲发那么大的火,把我关在小黑屋里整整三天三夜……”
沈浪忍不住笑道:“人家黄月英只是故意装扮了自己的容貌使之变丑,但你的装扮却连智商也一并直接砍掉了……实在令人佩服!”
白星叹了口气,眼睛里有些幽怨,道:“可是后来……在我十八岁的时候,他们又替我定了一门亲事,甚至事后也只是通知了我一声而已,完全没有问过我的感受……难道他们就那么想把我嫁出去么?也许我在那些族长和长老的眼里,终究也不过还是一件交换的商品罢了……”
原来她也有自己所悲伤的心事,难怪之前她对男性好像总是充满了敌意。如果换做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会比白星的想法更加偏激……
沈浪看着她忧伤而又有些疲倦的眼神,回想自己的童年虽然物质匮乏,但无忧无虑的快乐仍然占据了绝大的部分。白星生来的家庭是富足而庞大的,却偏偏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想安慰她两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道:“诸……诸葛白星……”
她把整个头都低埋在双膝之间,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道:“你还是叫我白星吧,总感觉我的全名怎么从你嘴里叫出来味道就变了,变得好土……”说完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浪笑道:“白星!好,那以后不管在什么场合,我都这么叫你。”
她开心地点了点头。
沈浪不想再和她讨论这些不开心的往事,换了个话题,问道:“我们从山坳里一路走来的时候,你布下的那就是阵法么?诸葛武侯的阵法?”
白星明亮的眼珠轻轻转动,笑道:“对啊,不然你以为呢?不过不是从转进山坳开始的,还要更早些时候,我们从墨者营地出来不久就已经开始布置了。”
沈浪啧啧称赞:“真厉害,那鬼猫的每一步都被你算在了阵法里。这阵法叫什么名字?是民间传说当中失传已久的武侯八阵图吗?”
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称赞自己,白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你那么好奇,简直就是一个好奇宝宝。其实所谓的阵法要么依托于人,要么依托于物,又或是依托于环境,如果前期我对这周围的地形没有足够的了解,也是没有办法利用周围的环境和物品布置下这‘风扬阵’的。风扬阵是八阵之一,其所谓:风无正形,附之于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三军惧焉……这阵法用来对付那鬼猫的天性刚好再合适不过,而这周围的气温、湿度以及现在这个季节所能保持的常温,还有山谷的走向,草木生长的位置,这些等等等等,都刚好能够勉强临时布下你所看到的这个风扬阵。如果换作是别的什么敌人,抑或那鬼猫对你我的追寻不那么急切,这风扬阵就很难说有没有效了。从它踏入阵法的第一步,只要心里还想着追杀我们,它就一定会落入这整个阵法之中,只要我们守住阵眼就一定能够占据上风,得到一次接近并突袭斩杀它的机会!不过说到底也还是咱们运气好而已,也没什么值得夸赞的……”
沈浪立马表示不认同,反驳道:“哪能只是运气好!是你布下的这阵法厉害,我跳到那鬼猫身后的时候你可看到它那副吃惊的样子?如果非要说这当中有运气成分的话,那也是我的运气好!我的运气就是因为遇到了你!”
白星忍不住又笑出声来,还笑得花枝乱颤。
沈浪又问道:“那这八阵到底都是哪八阵?你能给我再说说么……”
她白了他一眼,笑道:“你不是受伤了么?难道不想再多睡一会儿?真的打算就这么跟我聊上一夜啊……”
沈浪催道:“我这伤也不重,睡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好多了,说不定听你说完那些个奇异的阵法也就完全好了……快说说吧,我这心里实在好奇得不行了都……而且啊,我觉得你真不应该只做个墨客……”
白星笑道:“你不是也不像个普通的推销员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有说有笑一直聊个不停。白星将那八阵图中的阵法和大致的原理一一和沈浪讲了一遍,一直讲到明月落下太阳升起,这才堪堪算完。
沈浪对这些玄妙的趣闻杂学实在是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浓厚兴趣,而且自身理解能力也非常强,寥寥几句便都能提问在一些关键的要点之上。这会儿似乎还在意犹未尽地回味着白星所说的话,摸着下巴想了良久,忽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忽然慌张问道:“哎呀!!!我在电视电影上经常看到说这些什么阵法啊、武功秘籍啊之类的原本都属于一个门派里极为重要的高度机密,无意间听到或者泄露这些秘密的人便会被那门派中派出来的杀手不断追杀,从此麻烦不断。你现在把那八阵图的法门和妙用全部都告诉了我,那岂不是我们两个都逃不开干系?完了完了……是我连累了你……”
白星捂嘴笑道:“你这人啊,有时候正经得就像一个老夫子,不正经起来又像是个三岁的孩子。你知道吗,从我四岁的时候便已经开始研习这八阵图,到如今已经整整快二十年的光阴,直到最近才稍微觉得自己的理解更上了一层,能够勉强地将一些简单的阵法运用到实际当中来。你才听我说了一个晚上,难道就学会了不成?还胡思乱想些什么——会被人泄密追杀……好笑不好笑?”
沈浪瘪嘴不服,道:“那到未必,这种事情很讲天分的,而且你看的是书本古籍,我听到的则是你吸收消化之后又从口中道出来的精髓,这两者之间自然是不太一样。”
白星重重白了他一眼,笑道:“这你就想多了,其实有些东西虽然神妙,却往往都是易懂难精,就像看相算命的人都会研习《周易》,这本书很难得到么?当然不是!古往今来有几个能真正读懂,哪怕只参透一星半点也足够一生受用无穷的了,明阴阳、懂八卦……你当真以为书店里买了本《周易》回家翻两天,就能变成诸葛亮?”
“额……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不就对了,再退一步说,现在就咱两在这树林里聊天,又没有旁人,你不说,我不说,鬼还会直到我们说过什么。”
“唔……这到也是……害我还白期待了一会儿……”
白星笑得前仰后合:“你……你不会是想要真的被追杀才刺激吧?”
沈浪抓着头皮笑道:“其实也不是,毕竟我也只有一条命。只是想想如果江湖里真有这样的一些个门规,今天又让我真的遇着了,岂不是一件很好玩的事。趁这机会也能再向你多讨教一些个当中的规矩和奇闻异事不是?”
白星故意板起脸来,装作严肃的样子道:“你既然那么好奇这些个规矩,那好吧!我现在就给你定一条规矩:以后没有我的同意和允许,绝对不准!将我的全名和身世告诉别人!”
“额……我最好的兄弟哑毛也不行么?”
“绝!对!不!行!”
“天呐,这是谁定的规矩?也是你们家族里定的么?”
“当然不是,这是本姑娘定的规矩!”
沈浪笑道:“好…好吧……随你高兴就好……”
“什么叫随我高兴就好,我是认真的!”白星嘟着嘴道。顿了一顿,面上真的渐渐严肃起来,双眼盯着沈浪,道:“到是你,你身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似乎包含了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秘密,难道你自己一点也不晓得么?”
沈浪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推销员,能有什么秘密?”
白星将昨晚自己看到的和自己所猜测的可能性,逐一和沈浪说了一遍,沈浪也听得呆了,摸着自己胸口,愣愣道:“我有这么神奇?!以前我可从来没有过什么眼里冒蓝光,手里开气刀的能耐……”
白星递给他一截昨晚被劲力摧枯拉朽般折断的木柄,那坚硬的木质现在看起已经完全都酥了,沈浪怔怔看了半晌,忽然一跃而起,兴冲冲道:“要不我现在试试?”
当下站起身来,抄刀在手,心里细细又将昨晚那些情节回想了一遍,尽力地找着那种残存的感觉,突然大喝一声,垫步拧腰,手中柴刀如风挥出,往旁边一株小树拦腰砍下。“嘭”一声响,柴刀只砍进去三分之一不到便已牢牢卡住不能往前,小树摇晃了两下,却没有断裂……心里不服,又一连试了十多次,结果也都差不了多少。
沈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屁股往地上一坐,摇头道:“不行了……昨晚…昨晚可能真是一时运气,误…误打误撞使了那么一手。现在…现在没办法再使出来……我这气力还没恢复,现在喘得厉害……”
如果昨晚那调动起来的潜藏的龙气和那神来之笔的一刀都是误打误撞造成的,之后便施展不出来!对于这样的结局白星却觉得既谈不上不失落更谈不上不庆幸,毕竟有些事情想勉强也是勉强不来。出言安慰了沈浪两句,然后打开军用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裹,神秘笑道:“能碰上这东西才叫运气好呢……”
沈浪闻言凑头过去,只见白星手里捧了一颗黑紫色的珠子,兀自在掌心中滴溜溜打着转,不禁奇道:“这是什么东西?从哪里得来的?”
白星笑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便是那鬼猫体内的内丹,是它几十年的修为的精华所化就!”
“内丹?有什么用?值钱么……”
白星道:“这东西能有什么用我目前还不知道,值不值钱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对于有用的人来说那当然可以算作是千金难求的东西,但对于别人来说这东西估计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一样……”
白星嘟嘴道:“得了那鬼猫的内丹我也没掖着藏着,这不拿出来给你看了么,什么叫做说了等于没说……”
想到那东西是从鬼猫的身体里弄出来的,光就这一点就已经让沈浪觉得足够恶心的了,忙挥了挥手,道:“好吧好吧,我看也看见了,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送我?!”这人怎么这么大方,内丹这种东西放到懂行人的面前,好歹也值得个几万块钱,他竟开口就送了给我,平时不是整天叫着为了一日三餐而发愁么?这会儿怎么这么大方……
“当然是送你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喜欢就收着吧,收好…收好…赶快收好……”嘱咐白星包好了那鬼猫的内丹,重新塞在背包里面。
这也许就是他们之间认知上的差异而注定形成的误会。沈浪只听到这东西对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却不知道这东西在懂行之人的眼里实在是珍贵异常,轻易换个几万现大洋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这数目,其实已经抵得上沈浪十年的工资收入总和了……恐怕还有高无低。他如果知道了这行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当场就气得吐出血来……
白星沉默了一下,想到了一些事情,十分郑重地看着沈浪说道:“昨天晚上在你身上发生的事还有关于这颗鬼猫内丹的事,也请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轻易的对任何人提起!如果你以后真的还想过上安生日子的话,最好还是离这些东西远远的会比较好,让旁人知道了只会平添些麻烦和烦恼。我也向你保证,绝不会对外说多说一个字!”
沈浪见她突然变得十分严肃,心里也知道白星实是一番好意,便认真点头答应下来。
休整了半天光景,两人重整行囊准备继续向目的地进发。他们本已偏离了原本进山距离比较短一些的道路,按现在的方位继续走下去的话,根据白星的推测他们最终会在环绕整个孤山的峡谷的西北方到达目的地。
走走停停,一路无话……
在林中穿行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的中午才最终抵达了孤山峡谷周围。
从这里放眼望去,整个峡谷的景色都能尽收眼底,四周绝壁壮阔绵延,高的地方高逾千仞,低矮的位置也自十分陡峭嶙峋。那当中一座墨绿色的山峰拔地而起,就像是从大地深处探出的一根苍蓝獠牙一般斜斜指向天际。
“终于到了……”白星站在崖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这附近的地图她早已看过了几十遍,但还是第一次亲身来到此处,本以为这里必定会是个晦暗且险象环生的阴谋战场,但如今映入眼帘的却又是另外一番壮阔雄美的景象。
沈浪迎风抬眼望去,眼见景色虽然壮美,但却让他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这里的山势看起来就像……就像暗藏了一个庞大的风水局格局……究竟是什么局呢?他在脑海中苦苦回忆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毕竟那些跟随爷爷历练江湖的陈年旧事已经在他脑海中放下得太久了。
找不到合适的路径,又没有合适的垂降装备,想下谷也成了一件绝对不容易的事,二人只好沿着峡谷边缘一路往前,又走出好远。
忽然,沈浪一拍脑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紧赶了两步,面贴着山崖边缘往山谷中仔细辨认一番,心中猜想与眼前景象竟然出奇地一一对应,便指着那孤山有些兴奋唤道:“白星,你看那山的形状像什么?”
白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兴奋,顺着他们现在的位置又看了那孤山两眼,道:“刚才从那边的角度看去,孤山的山势上尖下大,就像是从地底冒出的一根野兽的门齿尖牙。现在这个角度看么……唔,像是一块楔子斜插在地上。”
沈浪连连点头,又问道:“那你看这整个峡谷的走势又像什么?”
白星托着下巴,放眼细看了一遍周围的峡谷,山势从低往高向远方延伸而去,周围的地势在这里突然下陷,形成了这么样一个堪称天险的孤立峡谷,道:“就像是一个,一个群山当中突然出现的大碗……”
沈浪指着山谷中依稀可辨的一处土丘,眼中难掩激动神色,道:“你看那见处浑圆的土丘了么?”白星顺着看去,点了点头,看是看见了,但那土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沈浪又指着另外一处,道:“你看那里,那从树木的后面……是不是也有一个大小和形状都差不多的土丘?”细细一看,还真是!只不过那个土丘隐在一片林木之后,不易被人发觉。沈浪连说带比划,对着整个山谷不断连连点指,白星顺着他指向的位置一一看了一遍。原来峡谷之中的地势并非一马平川,地面上凸起了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土丘,大一些的有篮球场那么大,小一些的不过吃饭用的圆桌般大小,那些小的土丘连在大的土丘之间,而大的土丘却堪堪排列出了一个白星自己本也十分熟悉的形状——北斗七星!
那些土丘看来绝不非人力所为,但排列的形状竟是不偏不倚,恰合了天上北斗七星的摆放。
沈浪在旁边道:“武侯世家应该对风水堪舆也有所知有所解吧?”
这是当然的,诸葛武侯传下的奇门八阵图便是从阴阳八卦里演化而来的,上承天地、中通人和。而风水堪舆本身就是人们最早的,对于天地和人类自身的配合的认知,而且堪舆术的其出处也和阴阳、八卦脱不了关系,追求的也是天人合一,也就是天、地、人之间如何共生共存的这么一个路数。甚至可以反过来说,不懂阴阳、八卦、五行风水的人就不可能会精通奇门遁甲,它们之间本来就有这种共生关系。
沈浪嘻嘻笑道:“我这人实在不擅长计算推演,这些年忙着喝业务酒,早已把那什么九宫飞星、梅花数术、紫薇算法……都忘了个干干净净。不知道能不能麻烦白星你推一推,不知道这地上的异像是否能和那天上的星象互相配合起来,成么?”
白星笑着白了他一眼,推演计算本来就是个费时费力的活,伤神不说还错不得一星半点,否则推演出来的结果便没有什么作用。沈浪说的那些个九宫飞星、梅花数术之类的算法她当然也会,但依她本人的看法,眼前这个异像只单单用一种算法恐怕是很难推演得全面的。当下也不说话,找了块松软的沙土抚平坐下,又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上;这便以地作纸,以枝作笔,开始演算起来。
沈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白星推演,只见她手中树枝或戳或点不停在那沙盘之上游走而动。看她现在那种专注沉浸而又乐在其中的神情,以及现场演算的速度,确实令人自愧不如。
与那风水堪舆脱不开干系的有四个要素,也可以说是四个必要的基本点,它们分别指:象、数、理、气。单就这数的推演能力来说,恐怕已经少有人能和眼前这位芳龄将将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并肩称雄。
也有人说风水堪舆只占象、数、理,那气是中医学究用以诊脉探病的法门。但沈浪却不以为然,他自己不擅数理演算那是事实,但跟随爷爷走街串巷这些年来自然也掌握了一些属于自己的方法,知道自己的劣势,同时也了解自己的优势所在。刚才遥遥相望之下,其实沈浪已经将那整个地形地势参出了个十之八九,之所以还要请白星再以数术推演一遍,一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看法是否准确;二便是为了看看白星在数理方面究竟能有多高的水平。这位诸葛武侯的正统直系嫡亲,是否也继承了她先祖那无与伦比的智慧和推演能力。如今看来,白星确实没有令任何人失望。
原本以为她需要的时间会更长一些,没成想结果却比预想中要快得多。白星缓缓抬起头来,因为刚耗费脑力进行演算而略显疲态,对沈浪道:“这山形地势确实与天上的‘北斗’遥相对应,但周围这些小小的土包数量实在太过庞大,我捡其中显耀的部分进行了两种不同的推演,发现整个山谷中的这些星阵不仅仅只是与天体遥相对应那么简单,应该在一年中的某个时候,天上和地下的这些星阵还会完全交辉重叠在一起。但因为那些星阵有些部分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所以试了几次还是无法准确的说出那天地交辉重合的具体时间。不过……根据演算来看,我觉得似乎那异像会发生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再具体往下就真的超出我的认知和能力范围了……”
沈浪笑道:“真是辛苦你了!能把眼前这些自然生成的位置记下,并还能够这么快就推演出结果,而且运用了两种不同的算法验证,单单这种能力就已经实在是强胜过常人不知道多少倍了!如果按我的进度来演算,恐怕明年的今天还未必能有个结果。我对你真是越来越佩服得紧,你那脑袋和我这脑袋好像完全属于两种不同的构造!”
白星笑道:“你也不用这么只顾着恭维,我知道你必然已经看出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一惊一乍,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行了,别卖关子了,要不我们现在听听你的看法?”
真是什么事都逃不出她的眼睛,沈浪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曾经耳濡目染的玩意儿他确实已经好久不碰了。指着前方整片空阔的峡谷,道:“刚才你也说过,这整个峡谷在群山之中就像是一个凹进去的大碗一样,周围隆起的群山就像是无数双手正托举着这样一只巨碗盛在天地当中;而中间那孤山初见时只觉得形同尖牙利齿直冲天际,但那只是从某一个角度看过去的片面的看法,当我们移动到这里时,便对那孤山的全貌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它就像是一只天设地造的巨大楔子;我们再看地上那无数个大大小小隆起的土丘,当中不仅包含了北斗星宿,更囊括了很多我们已知又或是未知的其他星宿在内。这整个景象看上去固然雄浑壮美且鬼斧神工,而且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人为故意为之的烟火匠气。正所谓聚宝入鼎,那谷中一脉相连的土丘既像是这宝鼎中的祷文,其实又是周围地脉精气流动进宝鼎中而形成脉络,这些地脉精气形成的脉络彼此相连,最终全都汇聚于孤山脚下,被孤山向上拔起的山势往顶一托,理当承接会同了这方圆百里内天和地之间最精纯充沛的灵气,然后聚气为丹,以无形化有形,成为一个真正的、天造地设的无上丹鼎!这样的宝地宝局着实是不多见啊,周围所有的一木一石才无疑成就了我们眼前这——‘七星拱天门’的宝局。”
“七星拱天门?”白星托腮疑惑道:“那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本是一块风水宝地,如果这么说的话……当中会不会藏着什么异宝?抑或是早就被哪位帝王将相相中,改造成了一座巨坟大墓?”
沈浪摇头道:“不会,绝不会!”白星虽然也懂风水堪舆之术,但毕竟不是为了给人看阴宅风水又或是为了看相算命挣几个粥米小钱,这些个粗浅的事情而学的。她学风水堪舆是为了继承家传的奇门阵法和推演一些古代遗留下来的难题而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所以不明白这“七星拱天门”意味着什么,只听沈浪说是风水宝地,就难免忍不住会往陵墓那方面去猜想。
沈浪解说道:“风水宝地,其实指的就是一个地方的自然构成已经形成了某种特殊的格局布置,包括,但不仅仅只和阴宅墓葬有关。好比有的地方车水马龙,所谓人聚则财聚,这样的地方也是风水宝地,不过这样的风水宝地更适合让人开店经商,那是给活人用的;有些地方左右皆有依扶,前有流水穿庭,后有草木清幽,这种地方清幽雅静更适合安居住人,取自然精华汇聚颐养身心无碍,这也是给活人用的风水宝地;只有一部分的风水地才是适合安葬墓主,保佑其子孙绵延,后世永享受的。所以风水宝地虽多,阴宅风水其实只占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不要动不动一提风水宝地这个词就和阴宅墓葬联系在一起。从数量上说,天下其他那些个已经知名流传的风水宝地实在是要多得多,阴宅墓葬在其中所占的比例不过只是九牛一毛罢了。生前长孝必然胜过那等到亲人长辈去世了才去假装哭诉要强胜得多。中华民族从来都是一个讲求实用的民族,在古代,风水堪舆更多的运用其实就在日常的起居饮食、一言一行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玄乎的;只是偏偏有些神棍把这种事情吹得过于玄乎,所以才让很多人有了这种误会。试想,一个东西如果十分复杂而又没有什么具体的实用性,怎么可能还会传承千年之久?这道理放在阴阳、八卦、五行……等等这些流传下来的传统玄学之中也是共通的道理。”
对于这个观点,白星是十分认同的,点头道:“不错,我学风水堪舆就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相算命或是测阴宅找墓穴用的,而是为了能将奇门遁甲真正的结合实际并运用到实际中来。那眼前这‘七星拱天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风水宝局,你能说说么?”
沈浪道:“其实也很简单,咱们地处湘中,这里除了独特秀丽的风景人文,更频生各种珍奇药草,那地脉之中蕴含的精气更是充满了生机。‘七星拱天门’简单的说——就是向天求丹,向地问药,这么样的一个风水宝局!”
“向天求丹,向地问药?!”求的什么丹?问的什么药?人和动物病了需要吃药,但这地势延伸向天空,互相之间寻丹问药,难道地也会生病?白星听了不但没懂,反而更加糊涂了。
沈浪笑道:“所求的那丹药当然不是给这里的天地用的,需要这天地至宝的自然是行走在这天与地当中的‘人’。七星拱天门的妙用如果简单来说:如果是在古代,这里就是炼丹术士们梦寐以求的洞天福地,在这里炼丹必定能够事半功倍,甚至可能得到数十倍的效果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么说这里只有对那些炼丹的术士才有用?”
“这么说不能说错,但也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些。别忘了,‘七星拱天门’中为何要有这个‘拱’字,既然要‘拱’,就说明这天地间精气交融的通道本是关闭的,需要借助某种特定的力量才有可能打开,才能‘拱’出那么一条门缝,从而泄下一丝来自宇宙间的灵气,与宝鼎中汇聚的地脉精气互相成全,从而,才有可能聚而成丹!不过……那巨大的孤山既像是伸向天空中承接灵气的一个承载,但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楔子,牢牢地顶住了‘天门’!需要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推动这样一座重逾千万吨的巨大山脉……实在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事情。所以整个峡谷虽然汇聚了方圆百里之内的地脉精气于此,但是受那孤山形成的楔子阻挡,也无法天地相接、阴阳调和……空有如此庞大的一个天生天成的炼丹宝鼎,但可惜其中关键受阻,也依旧无法成丹……眼前‘七星拱天门’宝局,虽然向我们证实了传说中的洞天福地是真的存在的,但也同时让我们面对宝局也只能望洋兴叹,其中的玄妙和天丹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机缘不到,便是上下求索,最终也只得是两手空空。”
白星歪着头想了想,道:“你说这‘七星拱天门’的宝局如果要运作起来,会不会和我刚才推演的结果有所关联?”
沈浪笑了笑,道:“也许会有一定的关系吧,否则这地上生成的星阵星宿又怎么会这么巧的刚好和那天上的星辰遥相对应?你刚说着宝鼎中天地星阵星象的重合大概每年会发生一次,但至少现在从我眼中看来,这宝鼎中似乎从来也没真的生成过‘丹’这种东西,否则从周围地脉中的精气和这山谷之中所凝聚的气必定会有所不同。要知道,有‘异’的未必是妖,那些个奇珍异宝如果真的将世,也必定会具有它们与生俱来的‘异相’从而对周围的‘气’产生不同的影响,终而改变这峡谷中的相。我们眼前的景象虽奇,但却少了那么一点点真正能让人惊奇感叹的气势。”
“哦……”白星对七星拱天门能不能炼丹并没有太大兴趣,不过本来还挺期待有机会一睹珍宝呢,听沈浪这么说难免有些失落。复又问道:“那你觉得五色教的人聚集到这里会不会也和这‘七星拱天门’的宝局,以及即将出现的异像有关呢?”
“我觉得不大可能,先抛开他们当中是否有人在象和气的寻望方面是否强胜过我,再抛开他们之中是否有人在数和理的推演计算能力方面是否强胜过你……等等这些问题不谈!试问,如果是你发现了一件宝贝掉在荒野,四周左右无人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办?”
白星想也没想,回道:“赶快把宝贝藏起来带回家!不要被别人发现……”话一出口,也想通了这个道理,点头道:“是啊,如果五色教的人真的发现了这峡谷中蕴藏着这样一个宝局,并且还推演出可能在最近宝局中便会发生某种意想不到的异像的时间节点,何必又要把墨家的人也引过来呢?若是没有外人到来,不管那宝局里最终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他们都能独自吞下,这难道不香么?”
“这就对了!所以五色教的人应该不知道这里藏着一个‘七星拱天门’的宝局,更不知道地上星阵与空中的星辰运行能互相对应的大致时间。所以他们引来墨家的人,一定别有所图……”
“那咱们要不要去等着看看,探探这宝局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异像发生?”白星已开始对这里有了兴致。
沈浪无奈苦笑道:“寻人啊……小姐姐!我那兄弟的下落还没有找到呢,已经过了那么多天,我这人虽然平日里总爱说说笑笑的,但这心里现在其实还是挺着急的,只是个人比较含蓄所以没催也没哭没闹……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找到他们的行踪,然后再讨论其他关于兴趣爱好的问题?”
白星白了他一眼,驳道:“早不急,晚不急,这个时候你却知道着急了!要我说,连你自己都差点忘了这档子事吧?不过你别担心,他们应该是从另外一个方位垂降到峡谷之中的,现在也应该还在谷里。有狗爷和鸡爷领队你就放心吧,想来应该平安无事,更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乱子。到是我们现在怎么下到谷底?还真是个问题,麻烦你也赶快想想怎么办才好!”
沈浪笑道:“既然这样还急什么?咱们再往前走走看看,就算这峡谷是天造地设的一口大宝鼎;不过但凡是口丹鼎的话,就总得有个精气流通交换的精井丹门不是?天造的东西再牛,这道理也不会例外,咱们顺着这个方向再找找,或许就会有所发现……”
两人顺着山崖往前探索入谷的路径。却不知那狗爷和鸡爷早已被擒且已经奄奄一息,墨者派出的先遣队其他成员也已全军覆没,就连沈浪的好兄弟哑毛也已遭千百毒虫噬身扑倒生死未卜……
“七星拱天门”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是个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局,对于墨者的先遣队来说却无疑是一个血腥残酷的屠宰场,对于那些个五色教的教众来说则是一个早已布置妥当且必定水深火热的巨大圈套,正等着后来者入瓮……
不知道沈浪和白星如果知道了这些真相,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笑得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