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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乱

荒原被困的第二十八天。

来自于大帝国的队伍即将在荒原中用尽粮食。

队伍正前方的白发老头从马背上的篓子里拿出枯黄色的牛皮本,他沿着书签的位置翻开,里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其中有许多已经被涂成了全黑色。白发老头一行行地阅读着,找到目标后,他拿出墨石进行涂画,以将字迹完全覆盖为止。

他叫田衡,是田氏家族的大管家,这一次跟随自己的主子完成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次任务。

骑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人就是他的主子田暮。

他们身后密密麻麻的长队便是此次押行的规模,其中多达两百八十名的囚犯,同时对应的监察官兵也不容小觑。

其中有三名地通术士、两名狱部的顶级战斗术师、两名蓝旗兵的首领、十八名从蓝旗精挑细选出来的猛士以及队伍中最强大的拳师田暮。

这样的监察势力,斗者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这群斗者或多或少知道自己的命运,他们都是来自帝国的死刑囚犯,被国家剥夺了自由权,如今成为“斗者”就能挽回一条命,他们绝对不会想不开试图去逃跑。

即使侥幸逃跑成功他们也没有地方可去。

斗者是角斗行业的必需品,他们必须服从买下他们的人的命令。成为斗者无一例外地在他们体内刻下了印记,这种标记是由看守城池的定睛兽的唾液制造的,定睛兽对于自己的气味辨别存在着绝顶的天赋,这也意味着当他们同意成为斗者的一刹那相当于告别了东方大陆-中国。

角斗是西方列国的权势人物极力追捧的余兴所在,角斗市场井喷式发展,造成了他们对斗者的需求逐日暴增,国内资源的挖空令他们把橄榄枝伸向了中国,西方愿意支付的高额买金使得中国的富豪权贵食指大动。由死刑犯包装成斗者的契约书在黑市盛行,监管者无动于衷,这造就了针对斗者的交易市场变得横行无忌,富豪权贵从中大肆敛财。

这些斗者无疑是一个个行走的真金白银。

田暮作为带领这条队伍的核心人物,责任重大。

当田暮继承父亲的位置时田氏家族已经没落。田暮的祖父田仲是前朝的大卿,位列“九卿”的第三“大朝检”,也就是负责维持上朝前后秩序的官员,地位显赫。

田仲死后由田暮的父亲田炀继任官职,但他无所作为,还多次管理失责,两年不到就被皇帝贬到狱部做都统,但在狱部还没稳住阵脚田炀就闹脾气罢官不干,皇帝大怒,一气之下把田炀贬职到边疆镇守破虚城,田炀终日郁郁寡欢,没多久田炀就在破虚城病死。

等田暮长大后,田氏家族已是气竭形枯,他的大哥继承城主之位沉湎酒色,丝毫没有作为。他只好带着田衡来到京城,投靠了当时的监察司最高长官李兴,在父亲的至交的帮助下以及田暮本身的拔群能力,两年后他就被提拔为狱部的最高副职—狱部副统领,也称骁卫统领。

这次押送斗者的任务由李兴一手策划,多名朝中大臣参与,而且是在秘密中进行,其中厉害可想而知。不仅如此,分到田暮手中的斗者也是最多的,事成之后不仅有大量钱财,而且是助田暮脱副成正的关键所在。

田暮怎能不认真对待。

正午时分,骄阳当头,斗者们一片哀嚎,他们自从四天前的夜晚开始就寸食未进,没有喝过一滴水,有的已经坐地不走,监守兵用鞭子抽也无济于事。

整条队伍由于缺少食物而躁动不安,田衡策马巡视,所行之处无不是哀鸿遍野,斗者们的意志即将消磨殆尽。

跑完一圈,田衡快马回到自己的位置,朝着田暮说道:“少爷,这些人快撑不住了。”

田衡的声音一改以往的沉着,既急促又凌乱。

田暮别过脸,并不作答,他骑马的速度没有丝毫放缓。

田衡唉声叹气,他没有办法,只好穿行在队伍之中驱赶着饥肠辘辘的众斗者。

鞭打声此起彼伏,有的斗者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有的直接被打昏迷而被解开锁链弃之荒野。

监守兵同样饿了两天,他们挥鞭的速度与力量有所衰减,这给了不少斗者们抵抗的契机,随着成片的斗者开始坐地罢行,队伍彻底地停止了前进。

李多福冷眼地看着这一切。离他不远的一名斗者表现的最为夸张,他抓着前面斗者的小腿部啃了下去,前面的斗者痛地朝着他的脑袋捶打,鲜血从那人黑色的头发之中飞溅而出,此人的嘴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直接咬进了他的肉里,将小腿处最肥的那块肉硬生生地咬了下来,锤头的斗者朝着前方大吼,在此人吞食他的腿肉的时候,他用沙包大的拳头打在了他的右脑勺,那人直接晕了过去,嘴角还有一小块来不及吞下去的肉块。

失去小腿肉的斗者抱着血淋淋的腿部哀叫不已,看到这里李多福把脸别过去,咽了一下口水,不忍再看。

饥饿会让人失去理智,他很不理解,大家都表现得这样了,前面的领队难道无动于衷,放任大家一步步崩溃吗。

一波未平,那个被啃掉小腿肉的斗者在剧痛过后,挥舞着拳头袭击前后的斗者,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将二人击倒在地,暴走男将视线拉向了更远处的两人,他一边拖动着受伤的右腿,一边利用过人的拳速对陌生人施加报复,暴走男愈战愈勇,囚住双脚的锁链根本不起作用,他的行动飞快,所到之处,一个个斗者应声倒地,他那受伤的腿部反而被血性抑制住,一时间产生了无人能挡的气势。

很快挡在李多福前面的四人全被击倒了,他们躺在地上呻吟哀叫,只剩下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李多福根本就没想到局面一下子会变成这样。

暴走男朝着最后一个人补上一拳后,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多福。他的眼神凶狠,表情狰狞,眼睛里密布的红血丝将眼白整个染红,像极了一头气急败坏的野狗。

暴走男把污迹斑斑的外衣脱下,一个健步就朝着李多福袭来。

李多福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危险的气息骤然而至,拳风早已打在了李多福的脸上,李多福的身体却在这个时候僵住了,他下意识地关闭了眼睛。

这一关键时刻,伺机多时的米米西动了。从李多福身后传来一阵极速的声响,一只手腕从李多福的脖子边缘惊险地擦过去,一阵撞击声传来,李多福额头前的发丝无风自动。

靠近李多福脸部不足十公分的位置,暴走男气势汹汹的一拳被有惊无险地拦下。

暴走男愕了一下立刻将拳头收回,而米米西也把接拳的左手负在身后,他的四指在微微颤动,掌心正在火辣辣地疼痛。

米米西的眼神中产生了炙热的光芒,他从后面抓住李多福的肩膀往后拉,李多福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软了下来退到米米西的身后。

暴走男鹰视着米米西,他看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腿部,握紧了拳头,二话不说朝着米米西胸口的位置出拳。

米米西刚接住,另一拳已经来到了他的腹部,米米西想后退,却发现脚上产生阻力,暴走男冷笑,李多福捂住了嘴巴。

后避不及的米米西被暴走男的拳头直接击中了腹部,他痛地弓起了身体,嘴角溢出鲜血。暴走男根本不给机会,踩住锁链的左腿继续往前踩过去大截,暴走男斩断了米米西的退路,同时看到眼皮下面缩成一团的猎物他逐渐地露出了笑容。

暴走男的拳头举过了头顶,可以想象,他接下来的一击可能是要把米米西置于死地。

此刻的李多福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他甚至于发不出声音去喊救兵,他预想到了米米西的下场,他还知道米米西倒下后下一个就是他。

李多福是个实战经验几乎为零的平凡人。

但是此时他要为自己的平凡赌一口气。

他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口气,大喊一声的同时冲向了暴走男。暴走男立即停止了蓄力,改用手臂拦在了李多福的目标前方。

李多福的手肘直接顶上了暴走男的手臂,主动出击的他反而被顶了回去,暴走男看完大笑,他抓了一把米米西的头发,将他的上半身硬生生地拉了起来,同时暴走男低下背,使得米米西的脸正对着暴走男。

暴走男龇牙咧嘴地笑看着米米西的脸一步步变成扭曲的样子,米米西根本就无暇观看这个丑陋的脸,头顶钻心般的疼痛使他的眼睛一直半眯着,脸上的皮肤纷纷在抽搐。

看厌了之后,暴走男将米米西丢向了李多福的位置,两人扑倒在一起。

暴走男环顾了一下四周被自己打倒的斗者,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喘息的片刻。

暴走男蹲了下去,他徒手沿着衣角撕开了一大截衣服,咬住一段衣襟的同时将撕下的内衣缓缓地围着伤口打上三圈后最终打结一拉,那一刻剧痛袭来,暴走男的嘴唇上起了白壳,脖子上爬起了树根般的青筋。

包扎好伤口,暴走男扶了一下脖子,发出骨骼作响的声音,同时鹰眼横扫四周,看着他的斗者无不后退半步,惊慌失色。

暴走男站起身打量着米米西跟李多福。此时二人已经站了起来,他们互相搀扶着,而在米米西的眼中他看到了大量的不服气。

暴走男当即移到两人身前,自信道:“年轻人,我可以让你们一只手,来呀。”

暴走男把一只手负在身后,同时戏谑地朝二人勾了勾手指。

米米西受到挑衅果断挺身而出,李多福伸手将他拦住了。

李多福明白即使两人拼上性命也不是他的对手,没有必要逞一时之能。

李多福强笑道:“就算您让我们两只手,估计我们也打不赢,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米米西看着李多福卑躬屈膝的样子,怒火更盛,怎奈李多福拦在他身前的手臂异常的有力,米米西一时半会竟然掰不开。

米米西最终还是松下了抵抗的双手,把头垂了下去。

“哈哈哈……”

暴走男看到大笑。

暴走男原名熊威,本是京城里有名的拳师,在一次跟敌对势力的交手中失手将对方打死,事后遭到揭发这才落入监狱。

雄威生性顽劣,且极其好斗,入狱后更是横行无忌,据说雄威在死牢监狱中鲜有对手,而且屡屡将同牢房的其他囚犯打死,可以说,雄威劣迹斑斑,声名狼藉。可奇怪的是,雄威非但没有被狱部处罚,反而出现在后来的斗者名单中。

如今队伍由于缺粮大乱,雄威早就按捺不住野心想要大施一番拳脚。在此之前雄威没想到居然有人敢以他为目标先手作乱,还硬咬下他的腿肉,雄威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当即失去了理智暴怒起来。

其实雄威的行为早就被管理他这一列的监守兵看到,只是对方并不敢制止,他不是没听过雄威的恶名,而且对方还是富商郭不殆的女婿,哪怕沦落为斗者,这位监守兵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位监守兵是如此,其余的监守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对这群斗者的来历一清二楚,心知肚明。其中有不少是借斗者的身份金蝉脱壳的贵公子,更别说有些监守兵已经受贿,那个能惹那个不能惹他们全都了如指掌。

这也是领队田暮的顾虑所在。他不仅要对所有斗者的性命负责,还要以最佳损失到达西方的使馆。

目前他们有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那就是食物。食物对于他们来说本是轻而易举的东西,但是田暮另有打算。他深知出于取舍之道,无法忍耐饥饿的斗者要被剔除掉,体质差易生病的斗者也要被剔除掉,没有战斗力的斗者更要被剔除掉。

要想卖个好价钱,斗者的韧性与本事已经决定了他们的价值。

田暮能放纵这群斗者勾心斗角,你杀我往,但决不允许他们止步不前,胡作非为。

随着队伍的停滞下来,田暮眉头一紧。

其中最为嚣张的雄威也是被他看在眼里,田暮并没有阻止,只要不出人命他并不会出手,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已经超出了他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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