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牙摇晃着我的身体：“一定的，他一定会原谅我的。橙子，你也要原谅我，好吗？我需要你的原谅……除了我，你什么也没有了……橙子，我们要继续相爱！”
不断有人告诫你，要维护好自己的爱情。但是我们已经知道这个事实——爱情早就放弃了你。
现在，把镜头切换到我身上。对，给我一个特写，放大我左眼角的透明泪滴。恩然，我想说说的这些故事，已经快到尾声了。你耐心一点，听我讲完它们，好吗？
不可否认，我曾经以为，故事早已经结束。少年狼死了，我也离开了子牙，那么，我还可能去拥抱谁呢？我马上就要混迹在人海里，平庸低调，等待死亡。
爱情和婚姻，它们不会再眷顾我了吧。于是，我学会了度日如年，却又度年如日。
25岁的林子夜，怀里揣着一张假身份证，这是我只能坐火车而坐不了飞机的原因。再健全的法律制度，也难免会遗漏了我这样的黑户口。我做过一个梦，警察来抓我，用闪光冰冷的手铐锁住我正在写字的手。我挣扎，抵抗，手腕上的红丝线脱落下来，我告诉警察：“红丝线就是我的身份证，我是有身份的！你们不许抓我！”警察没有听我的辩解，把我推上警车，“呼啸”的风声在我耳朵旁边响起……
况且，我也不喜欢坐飞机，我只喜欢坐火车。
子牙出名后，经常要四处奔走，甚至出国。他的身边需要别人来照顾，而我没有办法乘坐飞机，子牙却迷恋上了坐飞机。当然，他的旅途从不孤单，有的是仰慕他的文学女青年陪伴他。
他开始夜不回宿，出没于酒吧和KTV。
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朋友，少年狼死了，王克克去了上海。仅仅剩下的梦都，她却是子牙的情人。他们不需要告诉我真实的情况，有的是别人告诉我真相。于是，我决定成全他们。
所以，我把去日本学习的机会，让给了梦都，以我不喜欢乘坐飞机为借口。子牙早想到我不能够去的，他知道我的身份证是假的。
那应该是子牙和梦都回国之后的第一个夜晚，我们一起去吃牛排。昂贵地带着血丝的五成熟的牛排在梦都的嘴巴里来回翻动，她的丰唇红艳撩人。他们在东京逗留了3个月，以青年作家出国短期学习为幌子，明目张胆地携手同行。不断有人告诫我，要维护好自己的爱情，守住子牙的心。
梦都在日本给我打电话，国际长途，很贵，所以绝对不是问候我那么简单：“对不起，子夜，我怀孕了，是子牙的孩子。”
“哦，你直接找子牙吧，他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再过几日，子牙主动把真相告诉我，无非是酒后乱性，无法把持之类。
我问他：“那梦都的孩子呢？”
“回国后就打掉，再给她一笔钱。”
“哦，这是你的事情。”
“你不生气吗？”
“国际长途，很贵，就这样吧。”
“橙子……”
我和子牙在一起已经7年，难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我们其实已经是夫妻，而且是老夫老妻，7年之痒终于还是来了。不一样的是，我相信子牙是爱我的。他这样的放纵，是在发泄对我的恨。
我呢？我同样恨他。直到今天，我还是要承认一点，我爱过子牙。可是恨，往往是爱的末路。
那顿晚餐，我们喝的是日本的Suntory Royal，据子牙说，这是他爱上日本的某个原因。Suntory Royal代表着高贵而浓重，刚好是他现在的际遇。他真幸运，成为了最年轻最有才华的作家，评论家都以赞美他的作品为荣。陪他喝上一杯Suntory Royal又如何呢，反正我要离开他了。
吃饭的时候，子牙还不知道我要走。他送了在东京买的和服给我，不大不小刚刚好，看来他还是很了解我。在接触了那么多女人后，他还是记得我的三围，我的确是有福气。红色的和服绣着粉色的樱花，要多喜庆就多喜庆。
梦都说：“子牙，子夜，你们要结婚吗？我等不及要喝你们的喜酒了。”她这样矫情的语气，带着点酸味，又努力去遮掩。她故意用手捂着肚子，暗示着我们——那里面孕育了一个生命。
我笑笑：“谢谢捧场，子牙，我们要结婚吗？”
子牙抓住我的手：“要，我们要结婚。但是还得等等，一二年后吧，我现在要努力写出好作品来。”
“和你的《微笑吧，丽莎》一样吗？或者比那更惊世？”梦都撑着下巴，眼眸里流转着仰慕。
她是个好女人，懂得怎么讨好男人，用她认为正确的方式。
“子牙，我要走了。”我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弄乱了还算温情的气氛。
在他们去日本的3个月里，我通过MSN，认识了诸葛名优。然后，诸葛名优教会了我玩CS和品酒。他是我的读者，辗转问到了我的MSN，他问我的第一句话是：“子夜，你还好吗？”
网络是我们交流的方式，渐渐的，我们变的相熟。虽然我不了解他，可是他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他告诉我他开着一个酒吧，而他自己，是个歌手。没有找到舞台，于是在自己的酒吧歌唱。很多时候，他会怒吼。
他在MSN上对我说：“子夜，某天你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就来W城吧。在W城，你可以看到一条美丽平静的河流，吃到最新鲜的河鱼，喝到我调制的酒。有种酒叫‘Bloody Mary'，喝了它，你能忘记很多事情。这款酒带着血腥味道，它的中文名字叫'血玛丽'，是乔治？乔瑟尔因为憎恨英女王玛丽而设计的。喝着不属于我们的仇恨，会发现，我们自己的仇恨很渺小。还有，你可以听听我的歌，也许你能听明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来。假如你不来，我们将错过许多刻骨铭心。”
我要去W城，这是我的决定。
子牙很文雅，没有发怒，只是他的手仍然有点发抖，杯子里的Suntory Royal溅出来，洒到梦都的裙子上。他站了起来：“橙子，我们回家。我的意思是，回家后，咱们再商量。”
我对梦都作了歉意状，子牙拉住我的手，要我回家。
梦都拉住子牙：“对不起，我不是要破坏你们的感情！”
“和你无关。”我说道。
子牙甩手给了她一个耳光：“你还没资格来破坏什么吧。”
梦都失重跌倒在地，可是她只是拿眼角余光来看我们：“你们，方子牙和林子夜，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绝对不会！”
子牙不要我离开，他夹杂着谩骂和哀求，想尽办法阻止我。
我不要再听他说下去。
3个月前，他决定去日本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了一个规划——关于子牙和我之间的感情，关于我们各自的未来。已然，子牙达到了他的目的地——名声和钱财，附加的还有女人。我所能给他的，所能为他做的，都无愧了。而且，搭进了少年狼的性命和一本珍贵的手稿。
我曾经翻了整个家，想找寻那本手稿，尽管我明白这没有任何用处。
寻找和不寻找都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就算真的被我找到了，我又能如何？告发子牙，还是袒护子牙呢？告发子牙的结果又是如何呢？
这不是少年狼想要的结局吧。
我很矛盾。
在这矛盾的3个月里，我认识了诸葛名优。这个和我隔了千山万水，隔着冰冷电脑屏幕的男人，他不属于我的现实生活。也正是这样，我才能和他有很好的沟通。我们说着彼此熟悉的事情，涉及到吃、穿、住、行，毫无疑问，诸葛名优是个有生活情调和品位的男人。这个男人，没有物质的压力，精神上也不贫瘠。我相信诸葛名优对我没任何企图，反而是我，需要他的帮助。
所以我很平静地告诉子牙，我可能要去投奔一个远方的朋友。
子牙累极了，他开始拼命吸烟，一脚踩着我的旅行箱，一脚不停晃动。
他没有放弃：“是什么朋友？你只是出去走走，还会回来我身边的，对吗？橙子，我们冷静下来好好谈谈。”
“我很冷静，子牙，我非常冷静。我不会回来了，还有，我不再写字了。什么朋友你就别问了，总之，是个很好的朋友。”
“那我该怎么办？”
“娶梦都，就算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看，假如我再和你生活在一起，我们结婚了，又能怎么样呢？少年狼的死会是我们之间永远的阴影。”
“你决定了吗？你确定你不后悔吗？你忘记我们以前是怎么过来的吗？你说你要做我的妻子，给我生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说孩子的事情了。”
“没关系，我没有子宫了，这是事实。”
“要是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让梦都把孩子生下来，然后由你来养——我和你结婚，一起把孩子抚养成人！”
“子牙，你好天真！梦都真的就那么爱你吗？她肯为了你生下孩子，又把孩子给我们吗？她的孩子叫我做妈妈，她高兴吗？她和你在一起，仅仅是为了爱吗？她和以前的我一样，想要的是婚姻！梦都是个城府很深的女人，她来结交我，结交你，根本就是为了她的前途。她想要的是前途还有爱情——她要你给她前途和爱情。我没有攻击她的意思，这不过是最真实的人性罢了。换作是我，未必不会这样做。子牙，你要为你所做的负责，你必须娶她。”
“那我，我对你也有责任……橙子……”
“不，我们之间公平地开始，也公平地结束了。子牙，你放我走吧。”
子牙把腿从我的旅行箱上拿开，用袖子擦了一下箱子：“你走，你走……你最好马上就走！”
我看了看窗外，天色微微发白，该是凌晨了。我走到子牙身边拉起了我的旅行箱，子牙忽然拉住我的手臂。
“你走之前，可以再拥抱我一下吗？”
“拥抱……子牙，拥抱之前，我要你老实地告诉我——少年狼的手稿真的被你毁了吗？”
“林橙子，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幼稚吗？”
“也许真的是我太天真，和你的现实主义不搭调了。好了，子牙，我要走了，你好好生活，不要来找我。”
“……橙子……”子牙伸出手臂抱住了我，“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初和我在一起？”
“不，我没有后悔过。其实很多东西都是命运安排好了的，它要我们在一起，要我们分开，这些都是我们没办法抗拒的。记住我们之间的美好，忘记那些不愉快，那么，我们会各自好好生活下去的。”我靠在他的胸口。
“橙子，你带点钱，我马上去拿钱，你等着……”子牙松开我。
我一把拉住他：“不，我不需要钱，你留着吧。你比我需要钱，你的家人，还有梦都肚子了的孩子，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钱。你会写出好作品来的，一定会的，我相信你！”
子牙摸着我的脸颊：“对不起。”他微微闭上眼睛，泪水瞬间从眼角滑落。
我把他的手拿开，拉起我的旅行箱：“子牙，保重！”
“我送你！”
“不要了，我自己可以的，我能行。”
“我知道你可以，你一直比我坚强……橙子……”子牙双手掩面，不可抑制地啜泣起来。
我穿了外套，拉着旅行箱走出门去，我把钥匙轻轻放在子牙脚边。
他伸出一只手，抓了一把空气，然后掩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开了门，一股冰冷的空气迎面袭来。冬天都过去了，这个春天怎么会这样寒冷？天已经微亮，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年轻的男司机笑容温和。
“小姐，去哪里？”
“火车站。”
“你一个人吗？”
“对，一个人。”
“你是南方人吧，回老家？”
“我去旅行。”
“小姐，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好，你怎么哭了？”
“北京空气干燥，沙子迷了眼睛，你把窗户关好，行吗？”
“可是，窗户本来就关着的。”
“那么，让我安静一下，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