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诞是杜伏威众多的养子之一,杜伏威当时在军中挑选了三十多个壮士收为养子。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竟有三十多个儿子,这事在现在听来不是一般地荒唐,但在中国古代属于正常。“养子”在中国源远流长,甚至影响了中国历史走向。曹操的父亲曹嵩便是别人的养子,另外像曹操、诸葛亮、郭威、李克用、朱元璋等政坛名人都收过养子,甚至以养子身份登上皇帝宝座的也不乏其人。
杜伏威的养子还真没有白养,在最关键的时候,王雄诞两次救了他的命。此后不久,重整旗鼓的杜伏威又遭到隋将来整的袭击,再次被杀得大败。这次,挽救杜伏威性命的除了王雄诞,还有一个女中豪杰——部将西门君仪的妻子王氏。
请大家不要和我一样,看到西门两字就想到西门庆,这位西门可是有个能干的老婆呢。王氏太不简单了,在杜伏威受伤之后,她一个女流之辈竟然将杜伏威背在身上不停地奔跑,而且跑得比鸵鸟还快。靠着王氏的肩膀和王雄诞率领的十几个人断后保护,杜伏威才又一次幸免于难。这个来整将军确实怪能整人的,他整败了杜伏威后,又把李子通整得落花流水,使得他不得不带着剩余的部众逃往海陵,这给杜伏威后来重新崛起创造了机会。
杜伏威是个不死鸟,不久,他又拉起了一支队伍,势力复振。当时的隋朝,缺吃缺穿缺钱,就是不缺人,不缺造反的人。随便竖起一杆造反大旗,不一会儿旗杆下就呼啦啦围过来一群人,那会儿招土匪比现如今招工容易多了。
公元617年正月,杨广命大将陈棱讨伐杜伏威。可陈棱来到前线后却并不出战,玩起了李世民在战场上最常用的一招:深沟高垒,坚壁不战。
怎样才能把陈棱诱出来呢?
杜伏威采取了当年诸葛亮奚落司马懿的招式。他派人给陈棱送去了一套女人穿的衣服,还同时送给他一个外号:“陈姥”。本来就说“女人如衣服”,现在杜伏威竟然给他送来了“衣服”的衣服,还骂他是不中用的老太婆。陈棱终于忍不住了,他激愤之下率军出战,结果当然是被早有准备的杜伏威打得全军覆灭。这一仗中,杜伏威因在战场上中箭负伤而声名大震。混战中,一名隋军朝他放了一箭,正中他的额头。杜伏威气得咆哮如狮吼,他对那名远处的射手恨恨发誓:“不杀汝,矢不拔!”带伤催马直奔那个倒霉的射手,将他抓住,先命他拔去自己额头所中之箭,然后再将其杀死。这种生猛行为和《三国演义》中“拔箭啖睛”的夏侯惇不相上下。曹操的猛将夏侯惇被吕布手下的曹性一箭射中左目后,夏侯惇自行将箭拔出,不曾想连眼珠一起带出。但他并没有将眼珠扔掉,而是在说了句“父精母血,不可弃也”的名言后,将眼珠塞进口中像嚼荔枝、桂圆那样嘎嘣嘎嘣地吃掉了。然后再挺枪纵马,将已吓呆的曹性一枪搠死。但夏侯惇的“拔箭啖睛”是虚构出来的,而杜伏威这个“拔箭还系射箭人”是有正史记录的真实事件。
战败陈棱后,杜伏威又乘胜攻破高邮,然后率兵占据历阳(今安徽省和县),自称总管,任命辅公祏为长史,建立了一个带有政权性质的小朝廷,开始了统治江淮的生涯。他以历阳为中心,不断向周围扩展势力,而且十分顺利,大军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时间,杜伏威在江淮间威名远播,这一地区的中小造反队伍都争相上门归附,纷纷要求杜老大带他们玩一个。
杜伏威治军很严,甚至于残酷。他亲自挑选五千人组成了一个敢死队,称之为“上募”。“上募”成员待遇极为优厚,但要求很严。每有战斗发生时,他总是命令“上募”作为先锋部队向敌人发起攻击,战斗结束后,“上募”们每个人脱掉上衣进行“裸查”,只要发现谁背上有伤就立即处死。
杜伏威认为,背部被击伤是因为转身后退的缘故。这种思路太过头脑简单,太过教条主义了,估计冤杀了不少人。背部有伤不一定只有后退一种可能,当“上募”成员以一敌二或敌三时,背部总会暴露给对手,完全不能排除“上募”在背部被敌人击中受伤的情况下,大发神威,将对手全部消灭的可能。可惜杜伏威没听说过“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烧香的不一定是教徒,也可能是熊猫”的名言,不然,他一定会懂得“背上有伤的不一定是逃兵,有可能是勇士”的道理。在杜伏威这种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的歪理学说主导下,“上募”们的格言就是一句话:我背即我命。
“见伤即杀”还不算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杜伏威定的一条铁规:将士战死后,死者的妻妾必须殉葬。这条没有人性的魔鬼规矩虽然残酷到极致,但对士兵的震慑效果很明显,为了使自己不死,为了老婆不死,为了孩子不成为孤儿,那就只有让敌人去死。因此,杜伏威的军队“人自为战,所向无敌”。
占据历阳后,杜伏威已经发展成为江淮一带最强大的军事集团。宇文化及杀死杨广后,为了拉拢杜伏威,曾向其主动示好,封他为历阳太守。但对政治敏锐的杜伏威根本瞧不上宇文化及这个弑帝的“乱臣贼子”,拒不接受他的册封,而是上表洛阳的越王杨侗,表示愿意接受东都领导。其实嘴上说是“接受东都领导”,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也就是名义上的领导,杨侗干涉不了杜伏威内部的任何军政事务。在这一点上,双方都心知肚明,各取所需。洛阳虽说没有因为杜伏威的加入而使军事力量得到加强,但至少是减少了一个敌对者。而对下层贫农出身的杜伏威来说,他也想通过正统的杨氏皇室来抬高自己的政治身份。杨侗没有让杜伏威失望,比那个抠门的宇文化及给的职务高多了,直接封他为楚王。这让杜伏威很高兴,不过还没高兴多久,王世充就把越王杀了,自己称帝。杜伏威不愿向西域外来户王世充称臣,于是转而投向他看好的长安李渊政权。后来,李唐政权从杜伏威那里得了不少好处:杜军剿灭并活捉李子通,将其送往长安;协助李世民进攻王世充,为唐朝的统一战争立下了很大功劳。
公元618年七月,宇文化及率领十几万骁果西归长安途中被李密在巩县(今河南巩县)杀得大败,最后只带着两万人逃到了魏县(今河北大名县)。这时候,宇文化及已经是众叛亲离,心腹散尽,连他的铁杆拥护者医正张恺也想离他而去,宇文化及发现后,毫不手软地杀了他。最后,只剩下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俩。这两兄弟本来就是“草包级”素质水平,此时更是无计可施。每天都翻来翻去做着同样几件事:“相聚酣宴,奏女乐”。除了喝酒,就是玩女人,真辱没了那帮吹拉弹唱的宫廷美丽才女们,要是生在今天,她们都是才貌双全的顶尖艺术家,哪能受这俩“蛋白痴”随便侮辱!
某天,俩草包喝醉后互相埋怨,打起口水战来。宇文化及责怪宇文智及道,当初我什么也不知道,都是你的主意,强行推举我为首造反。如今不但一事无成,前途凶险,还背负着弑君的罪名,为天下所不容。“今者灭族,岂不由汝乎!”说完便抱着两个儿子嚎啕起来。宇文化及心里恨死了这个弟弟,觉得在江都时,他不应该带着大家拥立自己当老大,搞得他现在进退不得。
嗯,有点意思。宇文化及这种怪罪很像是个偷到了数以亿计金钱的盗窃群体中的一员,天天用赃款纸醉金迷、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当他某天被捉拿归案时,不是悔不当初自己的行为,而是责骂那些怂恿他盗窃的同伙:我本来不想去偷的,就是他们一定要喊我去偷,害得我现在要坐牢、被杀头。对他这种“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责怪,弟弟寸步不让地回骂哥哥说,当初事情成功的时候,没见你感谢我,到了要失败时,又想归罪于我,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去投降窦建德好了!
两兄弟整天就这么吵来吵去,刚开始还只是互相喷喷口水,最后发展到抡起板砖互拍。手下军兵见他们如此昏聩,大多跑光了。宇文化及也自知必败,这个草包兵败前夕说了一句“流传千古”的名言:“人生固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
这是宇文化及的“典型性肺言”——发自他的肺腑。用一句古代诗歌来概括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用一句现代流行语来表述就是:过把瘾就死。即便是当一天皇帝就死,他也心满意足。这皇帝梦的急切程度和袁世凯有得一拼。有人是“朝闻道,夕死可”,他则是“朝称帝,夕可死”。想当皇帝想到这种程度,基本上可以断定内分泌已经想得高度失调了。
高尚有高尚者的通行证,卑鄙有卑鄙者的墓志铭。如果把宇文化及放进历史的量杯里,他想称帝的思想也许量不出高尚与卑鄙,因为天下谁都可以坐。只是,这样一个市井无赖般的“轻薄公子”也想称王称帝,似乎太委屈了皇帝这块金字招牌吧。宇文化及一生糊涂,只有那句名言令世人印象深刻,如果把“人生固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这句话作为他的墓志铭,也许比武则天的无字碑更具个性。
急不可耐的宇文化及很快“处理”掉了他在江都兵变时拥立的傀儡杨浩,在魏县即皇帝位,国号许,改元天寿,设置百官。
杨浩是被宇文化及鸩杀的,用现代语言说就是被毒酒毒死的。鸩指的是一种鸟,据说它的羽毛有毒,古人常用其羽毛泡制剧毒药酒。在中国古代的宫廷斗争中,非正常死亡的帝王有两种最常见的死法:外用和内服。
“外用”是缢杀,小名叫上吊,学名称绞刑。
“内服”便是鸩杀,就是喝毒酒。
这两种死法在隋杨皇室成员身上都有发生。杨浩的叔叔杨广就是被兵变者缢杀的,而杨广的两个孙子,长安的隋恭帝杨侑和洛阳的皇泰主杨侗都是被鸩杀的。值得一提的是杨浩的爸爸杨俊,他居然是因自己的王妃嫉妒他宠幸别的姬妾而在食物中下毒毒死的,成了中国历史上极其少有(有可能是绝无仅有)的被爱情毒死的皇子。唉,杨门真是不幸,死法竟也能遗传。
宇文化及称帝三个月后,李渊将打击目标瞄准了这个盘踞在唐朝东面的小朝廷。武德二年正月,他命令淮安王李神通率兵攻打魏县。宇文化及抵挡不住,只得弃城向东逃往聊城(今山东聊城)。李神通的唐军没费什么力气就攻克魏县,斩俘二千余人,然后继续引兵跟着宇文化及的脚步追到聊城,将聊城紧紧围住,猛烈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