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眉道人来到了长脸的家中,他原本以为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能说服长脸让他做法,可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当头一棒。
还好横眉道人脚底抹油的本事一流,从乱棒之中硬生生逃了出来,要不然他就得被正在气头上的长脸一家人活活打死。
唉声叹气的逃回了赵半柱家,结果却碰到了刚好上门的赵顺水。
村长恭敬的看向横眉道人,他认真的说道:“今天上午是我唐突了,我赵某人真是有眼无珠,竟然将大师您赶了出去,再见您,实在让我羞愧难当。”
躲在门后面的小豆包看着眼前一幕,彻底目瞪口呆。
赵顺水的迷魂汤灌得横眉五迷三道,不过他好歹还有一点自知之明,这赵顺水态度的转变有些过于异常,令他十分疑惑:“您是怎么想起要回来找我的?”
横眉没什么名气,也没有在谁面前展示过本领,这赵顺水的到访让他觉得很奇怪。
“您刚走不久,贺先生就从院内出来,说是刚刚有高人离去,这才让我幡然醒悟,是我有眼无珠,贺先生说向您这样的隐世高人大多都流浪红尘,是我以貌取人错看了您,他本人已经对黑爷爷无可奈何了,所以让我来请您试一试。”
站在一旁的小豆包发觉赵顺水的神色不太自然,他眯着眼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横眉却已经相信了赵顺水的话,他望着赵顺水自得一笑:“哪里哪里……我也只是姑且试试罢了,论道行,恐怕还是比不了贺先生的……”
“那话不多说,驱邪要紧……您请!”赵顺水赶紧朝着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的站在横眉跟前。
横眉道人眉开眼笑的摆了摆手:“不必客气,您也请……”
望着赵顺水的背影,小豆包越想越不对劲,于是赶紧朝着阴龙潭急奔了过去。
明小婉钻开阴龙潭,孤身一人下潜下去。
她能感受到从那最底部散发出来的异样阴冷气息,正如有实质的在水中萦绕,寻常人若是沾染一丝,顷刻之间便会肉身僵死。
更奇特的是,在水潭上层,她感觉阴龙潭的浮力要比普通江河湖泊的浮力大,一股无形无影的力量阻推着她,让她难以下潜。
可当她下潜数十米深时,水域的深处似乎又生出了一股难以抵抗的吸力,拖拽着她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拉入地底无尽黑暗中去。越往下,这吸力越发强大,甚至逼得明小婉不得不催动冥河尸神本身的强大阴气来抵御这股磅礴的吸力。
本能的感觉到危险,明小婉也不敢草率的再往下潜了,身体往上浮起,她忽然察觉到头顶的水流出现了奇异的分叉。
感知着水流变化,明小婉在阴龙潭谭壁找到了一个深邃的洞口,如游鱼般滑入洞中,狭窄通道只能容纳一人通行。
顺着水流一路潜行,明小婉察觉到这洞穴是蜿蜒向上的,穿行了半个小时,明小婉终于从洞口钻了出来,入目一片澄澈,头顶飘零着落叶,周围滑动着拇指粗细的小鱼,明小婉的脑袋露出水面,四处环顾,此地是一片藏在山脚下的天然湖泊,四周绿树掩映,杨柳低垂。
不远处一个正在深坑之中挥舞锄头的男人听到湖水里奇异的响动,恍惚着停下了手中的锄头,满脸黄泥的从洞里爬了出来。
他树缝之中慌张的探出脑袋,望着平静湖面上起伏的涟漪,什么都没看到,然后又紧张的看了看周围,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
明小婉在水中定睛一瞧,眼前的男人竟然是赵半柱这个傻子。
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赵半柱疑心周遭的动静,可他又什么都没发现,无可奈何之下又跑了回去,继续在自己挖开的深坑之中挥舞着锄头。
他专心致志的挖坑,却没发现,一道他无法发现的曼妙身影从湖边缓缓走了过来,正细细的打量着他。
赵顺水的家中,横眉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正在闭目养神。
房门紧闭,站在外面的赵顺水透着门缝注视着横眉道人,冷笑一声之后转身离开。
他走到大儿子赵玉贵的书房,轻轻敲了敲门。
“父亲。”赵玉贵恭敬的打开了门,赵顺水眉头微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伸手将他拉了出来。
“你跟我去贺先生的房间一趟。”赵顺水用命令的语气道,只是他话刚出口,大儿子赵玉贵露出恼怒的神情,轻轻的推开了父亲的手。
“您知道我不愿和那个江湖术士有任何牵扯,怎么还要我去他房间?”赵玉贵态度坚决的后退了两步。
“不要胡闹!”赵顺水眼中闪烁怒意,他又走过来拉扯自己儿子,被后者态度坚决的挡开了手,赵顺水沉声呵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再不喜欢贺先生,也要跟我走一趟。”
赵玉贵摇了摇头:“光和他见面我都觉得有辱斯文,脑海中回想起那黑鱼人那颗无法瞑目的头颅,我就觉得心中愧疚难安!”
“你还在怪我喝了那碗鱼汤?”赵顺水眯缝着眼睛。
“儿子不敢……不过儿子想纠正父亲一件事,那不是鱼汤,那是……”
“够了!”赵顺水整张脸垮下来,怒不可遏的打断了赵玉贵的话,“那黑鱼人盘踞阴龙潭数百年,不知祸害了多少人,村人愚昧,还将那怪物当成龙王来供奉,若没有我请贺先生来施法降妖,往后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命丧它手,你心疼那怪物,可你想过你那枉死的弟弟没有?”
赵顺水怒目而视,回想起小儿子惨死阴龙潭的时刻,痛苦的思绪浮上心头,让他倍感压抑。
听到父亲提起弟弟,赵玉贵终究还是无奈叹了口气:“父亲息怒……儿子不该与您争辩。”
不过赵玉贵虽然认错服软,却还是回头又走向了书房:“过两天我得回县城的学堂,眼下我只想加紧时间温书,别的事情我不想理会。”
“生死攸关的大事,哪里是别的事情?”赵顺水强势的上前抓住了儿子的手臂,赵玉贵瘦弱,哪里挣脱的开父亲的拖拽,赵顺水拉着他一路疾行,最终还是敲响了贺先生的门。
“孽子跪下!”赵顺水被自己这执拗的儿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眼见赵玉贵仰着脑袋,他只能抓住儿子的脖子硬生生往下案。
“读书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给歹毒的江湖术士下跪的道理!”赵玉贵胀红着脸,用脖子硬抗着父亲按压的力量,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
“这是求人救你的性命!”若不是舍不得,赵顺水真想一个巴掌砸过去。
“好了!”门内传来贺先生清朗的声音,“不必下跪,进来吧……”
望着儿子执拗的神情,赵顺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皱眉跪倒下来:“我这逆子不听话,让您见笑了。”
“你舐犊情深,我哪有见笑的道理。”贺先生一挥手,清冷罡风吹开了紧闭房门,门外的赵玉贵看到贺先生长着疤痕的丑怪的脸,嫌恶的将脑袋扭了过去。
贺先生不以为意,他朝赵玉贵微微一笑:“你父亲为了你舍下身段,下跪求人,你就这么干看着?”
听到贺先生的话,赵玉贵有些拉不下脸来,他低头看着父亲诚恳卑微的样子,无奈叹息,想拉他起来,反被他一手推开:“逆子!你若不听话,我就长跪在这里不起来。”
赵玉贵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这父子两人血脉相连,执拗的性格也是一脉相承,赵玉贵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最后只能叹息着踏入房门。
看到赵玉贵老实的样子,赵顺水才微微点头,他扶着门框起身,再次感谢贺先生道:“这一次有劳贺先生了。”
“无妨。”贺先生清冷一笑,看向面无表情的赵玉贵道,“你将手伸出来?”
赵玉贵对贺先生十分警惕,他退后道:“你想做什么?”
“我应了你父亲的请求,要保住你的性命。将手伸出来。”贺先生伸出手掌,让赵玉贵将自己的手交给他。
“你……又要施法害人是不是?”赵玉贵抬眼看向沉默的父亲,随后用警惕的眼神盯着贺先生,“若你要害人,这事我可不能答应。”
他缩着手,转身要出门,赵顺水一步跨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挡住了他。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专门害人性命的巫师么?”贺先生笑了笑,神情十分坦然,“如果我当年要占你父亲便宜,取出弱水鲛人的内丹之后,我大可拍拍屁股离开,让你们这一村的赵家人在诅咒中痛苦死去,可我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因为我确实想帮你们解除诅咒。”
“可诅咒哪有那么好解,我花了十二年,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和那弱水鲛人的怨魂交手。”贺先生看了看一眼门外目光灼灼的赵顺水,“这两年,弱水鲛人的怨魂越发猖獗,连番作祟,杀的人越来越多,你父亲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求我帮你一把。”
赵玉贵死死的盯着贺先生:“我不知道你打算用什么邪法救我,但这法子可能会搭上其他人的性命,是不是?”
贺先生微微一笑,他极坦诚的点了点头:“不错,这法子算是一命换一命。”
“那我决不答应!”赵玉贵拒绝的很果断,可他身后的赵顺水,整张脸立刻垮了下来。
“你必须答应。”赵顺水须发皆张,神色阴沉的可怕。
赵玉贵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能为了自己苟活,枉顾他人性命?”
听到儿子如此决绝,赵顺水冷笑一声,随后瞪大眼睛露出凄然的神情:“那我呢?”
“逆子!你今天如果不答应,那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