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天天忙修理厂事,刘庄也在变化,马路上汽车替代了马车,摩托车替代自行车,私家车一辆一辆开出家门。破旧老式吱扭扭大门换了厚实白亮铁门,门口两边展开闲着空地,拔了韭菜大葱。当了车库。东西马路加宽工程浩大,轧道机滚动着铺好沥青漆路面,坐在屋里房在抖窗户玻璃哗啦哗啦响,轧道机力量真大。奶奶年岁大了任何事不操心,坐东屋玩着魔方两手转来转去,下炕走走屋外转转,奶奶快八十了,大院外没人陪着不让出去。磕了碰了跌倒命悬一线。东屋奶奶电视开着听着声音,电视剧,电影不看,调着焦点访谈,新闻联播台看,记下重大事件,我回家给我讲,奶奶大学毕业似教育着我,我问妈奶奶不糊涂记这么清,妈指墙上石英钟,表走一圈还是新闻联播能不记住。奶奶耳朵没聋。稳坐东屋,堂屋有说话的听出是谁的声音。大姐大姐夫忙工作。一杰下班之后串庄收物件。没事扎厢房鼓捣买来的物件。我是常来常往。奶奶喜欢慈语慈桥。乐的一张和慈语慈桥没牙的嘴。奶奶听到我的声音,下炕看慈语慈桥。看我单独来的定是有事。爸妈随我进东屋。我拿起奶奶的魔方转起来心里有事咋转都对不上图案。奶奶看出我心事说:“张浩修理厂黑白忙挣钱忽略你?又上新设备你不同意?除这事还有啥?”
我拿魔方塞奶奶手说:“奶奶自个玩我还有正事。”
我说完拽爸妈回西屋说:“张浩让我辞职帮他,我不同意跟我赌气。一个人忙不开雇人又舍不的工钱。说出大天我也不辞。”
妈说:“我看雇人早晚事,不辞不辞吧!再说你帮不上忙,油土掺一块脏不说,拿啥都是铁东西你弄不了,慈语慈桥不管了你婆婆怎么说?”
“和你说法一样,修理厂不景气还有我死工资,都辞了修理厂有变动眼前吃喝钱没有。”
“回去和张浩好好说别动不动嗓门高起来,在修理厂说话更要注意,司机嘴不是没领教过哪个是省油的,你前脚走后脚挤兑贬损张浩,你大姐买车了在学开车,有空你也学,来回开车方便又快,骑木兰摩托车只能驮一个,留谁在家谁哭,木兰摩托车兜风吹了慈语慈桥,一杰骑摩托不爱戴头盔,头发吹立起来脑门吹凉喽。回去吧!你爸买一兜慈语慈桥零食,修路不好走慢骑下回来给奶奶带桂花味梳头油,新潮产品用不惯。”
出家门路过二丫家门口,二丫爸坐在门口抽烟,打声招呼木兰摩托车汽油味搅合沥青味留给二丫爸孤单身影。二丫鸡棚变成养鸡场,买种鸡都去二丫养鸡场,强开饭店,卖烧鸡,六个丫头没一个在家,四丫帮二丫,五头结婚不常来六头上大学。二丫爸始终羡慕爸,一杰按爸妈意愿留身边,下班鼓捣所谓古董,在我面前摆弄,五个玉碗不知哪淘换来,自己估着价吹嘘,改了档次地摊货少了,骑着摩托下庄收物件,东厢房成仓库了。二丫爸喝酒喝成鼻蒜头鼻子,舌头嘴里打转说不清,想必刚喝完。身体到是硬朗,眼睛太花看不清。没事看看外孙也享福了。眼直直看我打招呼没反应过来,顺风飘我耳朵里“一娜是一娜呀。”二丫奶奶活着,看清以后二丫爸日子,才整天跟二丫妈过不去,她那里知道二丫爸妈现在可风光了。不过二丫奶奶享了一辈子福。
修理厂雇了外地小陶。张浩工友表弟高中毕业,家里不图挣钱,主要有事干约束他,二来学点技术。小陶什么也不懂,递递工具碍于面子先用着。
欧阳汽车开到家门口,奶奶正坐在炕上用篦子篦头,抹上桂花味梳头油,光滑苍蝇落不上。长长腿带一圈圈缠紧,膝盖上边裤子显宽松,泡泡鼓鼓两只粽子小脚没力气走不远了,大便一星期排不下来。欧阳来送药,妈听汽车喇叭声,像歌手听到前奏曲,抬腿下台阶大门猛地打开门。欧阳打开车门下车,拿上给奶奶润肠道的药。欧阳工作顺风顺水,体态发福起来,动动架鼻梁眼镜说:“妈,奶奶吃的药。”
妈接过药上东屋。奶奶手里魔方不停的转,桂花头有味直冲欧阳鼻子说:“奶奶到讲究。还是桂花味的头油。”
奶奶看见欧阳想大姐,看见大姐想我,看见我想一豪,问眼前看见的。想看不见的。奶奶又开始唠叨:“欧阳,一敏有日子没来了,昨晚梦见你爷爷。太爷,房子建好了等着我,打了口井不出水我急醒了。看样子该走了,拖累小辈也是罪孽。一辈子长短过完了,错了对了算不清,人都是傻子呆子走重复路,吃重复饭,过重复日子。情趣在过上。喋喋不休说别人,自个何尝是对的。眼睛是放大境扩大几倍看对方。躁起来性子如烈火没个不起火苗的。今送药没下回。”
欧阳看看妈,好在是医院工作,人话鬼话听多了,欧阳开车走了。
奶奶吃完欧阳送来药身子越发不爱起来饭也少。开车拉奶奶去医院说破嘴皮子不去。爸通知小姑,大姑,小叔常来看,哪天归天了省的后悔。人总要死的,一诺走后爸妈看开生死。天亮起床天黑睡觉顾不得鸡叫不叫,叫不叫天都亮。不醒睡过去了到安详。奶奶就这样睡过去了。奶奶是不信鬼的,做亏心事才怕鬼,一针一线自己缝制衣服,到了没穿过商场买的衣服。偏襟小袄盘扣绣了牡丹花,凤尾在下摆,黄丝线压边,针脚平密均匀,排列在大红段子领口,胸前镶了珍珠沉甸甸。抿裆大棉裤,裤脚也绣了山水图案,脚踏三山五岳意思。都是自己提前几年做好,奶奶是最后一批封建残余小脚。敏飞、慈语、慈桥,带了红布四世同堂。等几个月,一豪孩子出生,老吕家正经孙子。一茬一茬人丁兴旺,奶奶带来的奶奶善良保佑全家。奶奶活着时三伏天,接一桶水放在马路边,葫芦做的水瓢,把上铁丝烧红了钻眼穿上红绳,挂水桶两边耳朵上。过路人渴了就喝,水没了小脚扭着用盆子端蓄满,伏心过去了水桶就靠墙根,每年都这样。碰上乞讨的自己不吃也要给讨饭人吃,爸说有一年,从山东来一位大汉高一米八,没店住了敲我家门,奶奶留下吃了玉米面粥窝头,芥菜咸菜。第二天山东人说来年看你,带来山东肉肥海米。奶奶听了忘了。来年山东人带来三四斤海米,说了当年实情。原来是跑买卖的,钱缝在小裤衩离命根子很近,没办法拆开,又怕知道起歹心,几家人身家性命都在小裤衩里,吃住没给钱,真是遇到好人,才说来年再来。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奶奶说妈赛过她指的是一诺。
一诺看的书里写的真好,“父母健在你和死亡隔层垫子,父母不在了你直接坐在死亡上”妈站在台阶上看爸鬓角额头兹出硬愣愣白发。量量血压是不是又高了,早起来没吃药,吃高不吃还高不打紧吃了,没事溜溜弯,看看书,品品茶。妈的关心比药管用。爸享受一辈子妈的爱。爸在葡萄架下摇椅上躺着。看妈东西屋忙,用地主老财强调跟妈说话,妈一脸无辜叫爸黄世仁。
大姐买车后看妈方便。妈又提起桃花山。妈肚子里有学问,不知那本书上看的,桃花山上有块石头,当年刘备行军打仗坐过香火挺旺说捐钱。爸躺在摇椅上前后摇着,不赞同妈去,看妈不高兴开口可以陪妈去。日子定在初一,桃花山回来。妈说北京转转坐火车不麻烦欧阳。计划天冷上南方溜达溜达,等一豪媳妇生了给一豪看孩子。妈还说腿脚跑得动,再过二年腿脚不利索懒得动,该去的的地方都去了不遗憾。妈唠叨一杰总是一杰不在家。一杰搬东屋住了。厢房妈有时打开看看。地上炕上插不进脚。妈又关上厢房屋门。爸爱看一杰鼓捣的玩意,妈说:“你们爷俩说一块去。我倒不反对,一杰没别嗜好烟酒不沾鼓捣几年有经验,我带镯子一杰收来成色可以。生活好了老的走了没地孝敬心闲手闲,一诺活着孩子会跑了,节令到该烧纸和她奶奶一块烧了。一诺聪明活着也是当老师我喜欢的职业,笑起来甜小时候窜你身上勾着脖子,一娜气得,姐姐头衔压了二十多年,当初做出决定现在想想错了,不想了什么错了对了的都过去了。晚上给你包韭菜馅饺子,吃完睡大觉,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大门响听不见让张浩找条狗,过来过去还是个事,院子大没个声怪冷清的。”
爸说:“不是难事张浩修理产拴着一条放院大了点太能吃喂不起。修理厂左右都是饭店一泔水桶一泔水桶到。狗吃的皮毛油亮叫起来护半庄,现在人们够吃就行点多摆谱,掏自己腰包不知省着花钱。饭店老板不管你耍大牌,挣钱为止谁劝你。张浩挣钱外债没了。下一步操持买房,慈桥黑的像他爸两虎牙白的逗人,慈语长相到像小时一诺。”
“你也看出来。”妈反问爸。
“就你当姥姥看出来当姥爷看不出来,咋像一诺没有血缘关系,一娜不丑像她妈也好看,那个病别跟慈语。”
“胡想不是一娜没有,张浩壮的像头猪。”
“看你丈母娘当的猪蠢东西敬坛使者张浩像他干嘛?”
“我说错了对不起,是谁开车来,你猜猜,听摁喇叭声猜出一敏,不信开门看看。”
“爸你们都在出事了,张浩打人了住我们医院,修车改行修人都进医院了?张浩头打伤了,对方腿折了,张浩用大锤打的具体情况不清楚,开车拉你顺便接着一娜。妈在家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