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恍惚认人不清，大姐同我商量给一诺买衣服，喜欢穿裙子，风衣，高跟皮鞋，内衣内裤是黄色，买一顶红色小礼帽，买一身红色唐装，裙子冷天不好买，跑遍了大小商店，买到一件白色纱裙，穿上天使一样飘走。米色风衣。一身藏蓝套装。这些吧，不够家衣厨里有一诺喜欢的再穿上。
一诺背靠病床上吃了一碗稀粥，全家人围着，一诺笑笑拉着爸妈手，‘谢谢你们养育之恩我该咋走了，临行前解了爸妈心结，不要后悔没认亲妈，验血后知道不是爸妈所生，联想起小时候看见陌生女人，她认出我是当年丢弃女孩，脱口叫魏薇，看周围没人走进说对不起她得了不治之症不久于黄泉，看见你没病健康父母带你好放心了抹泪转身走了。那时小陌生人说话当是认错人，得病后联系起来，知道不是亲生，说出爸妈伤心，一日在家听爸妈说找亲妈救命，后悔坑人之话，才明白爸妈苦心，病是遗传，想必找我之人早不再人世’话说多了一诺闭眼喘气，全家哭声一片，妈抱起一诺，我回头看起蒋波没来，大夫进来告诉安静。都在医院不行，欧阳大姐张浩回家做饭。妈抱着一诺不撒手，天黑透了蒋波还没来，医院门口去了几趟不见人影。怕是赶不上了。后半夜打个盹醒来，妈抱一诺惨白脸一动不动，知道一诺走了。我撼动一诺脚全身再动，‘打水去给一诺洗脸穿衣服’大姐端盆两手抖着，妈镇静给洗着，穿上买来衣服。爸抱一诺躺平躺好。
大夫过来家属节哀顺便人推太平间，白单从脚盖起盖到脸时妈发疯扯下昏了过去。大夫推走一诺，方醒过来，追出去护士拦住，爸坐在那泥雕一样，大姐给妈掐人中天旋地转妈睁不开眼。
回到家中，奶奶，小叔，大姑一家，大舅，二舅，老舅全家，老姨全家，都到了，姥姥听一诺走了担心妈身子病到了。庄里知道一诺走了，前来家看妈，大门敞开，你来我走。二丫妈，强妈，莲花妈，帮忙做饭，人不能久放入土为安，不能土葬火化尸体，妈想到一诺火化，疼死过去，妈要一诺尸体停放东屋，魂没走不能放太平间。爸想天还冷着，放两天没事，按妈说医院拉尸体，姨夫庄里人帮着买葬礼所需东西，东屋卸下一扇门板，四个木凳子，临时灵床，铺好一诺生前褥子等灵车到来。大姐我俩搀扶妈一杰跟爸后，通知一豪学校到也就下午。大门口半庄人中间留出过道，白色灵车车鼻子扎一多黑段子大花，慢慢开到门口，四个高个男人支起白床单举过头顶，一诺不能见天日，从车里抬出一诺，担架上白单蒙了全身，抬倒到东屋灵床上，床头摆了长明灯，四样点心，一盘平果，爱吃罐头。前来吊唁门口烧了纸钱灵前看看年龄小没有大礼节。大门口姨夫一帮人搭起灵棚锅灶，支起桌子，买来食材做饭。花圈，纸车，纸马，纸人，摇钱树，宝莲灯，拉长铁丝线条有送布料挂线条上，姨夫写挽联，仙子下凡，天上人间，同乐同欢;去留两地，父母同在；一诺上天找亲生母亲去了，
玉洁冰清归泉路，哭伤父母倒灵台。
一豪，边跑边哭三姐三姐叫凄凉，趴到一诺身上，为什么不等他见最后一面，灵床快弄翻了大伙拉住他，拖到西屋，扑到妈怀里，摸一豪头泣不成声，哭声又起一片，二丫，莲花，莲子，强，三毛，三丫。一张一张纸钱，烧成灰，续上火星起来，人与它有何不同，今最后一晚像烧过纸钱灰飞烟灭。泪一遍一遍洗脸。
欧阳，张浩，一豪，一杰守灵。我头痛眼泪流多了，想吐昏沉沉睡着了。梦见一条河宽的无法丈量，连上天边，岸边蹲坐小孩一男一女，嬉戏玩耍，一只金禅杖顶天立地杵着，老婆婆银发盘头脚踩河水之上鞋竟不湿，白衫长袖撒了白花瓣盖满小孩头顶，咯咯咯笑转眼没了，一片汪洋大海冲刷过来，什么也没有了，醒来昏暗灯高高吊着，找爸妈东屋灵床边垂泪，张浩挑纸灰山包似烧一堆还再续着烧着纸钱。东边麻麻亮凉气吹过打个寒战，大姐拿大衣皮我身上回东屋再陪陪她，想起蒋波，不来原因实在想不出，天大事也该送送，不来也好，两不相欠，阴阳相隔早绝相思为好。
姨夫点火起灶，做饭吃完出殡，早早了事大家早些安心。
灵车大门外停着，吃饭的人哪能咽下，家门口吃了来，远道闻着烧纸味吃两口放下碗筷。姨夫喊着‘起灵’四个男的拿起白单个拽一角举起遮住天空，一诺灵前刘老太，说着妈做着。
‘开眼光，看四方’妈用棉球擦一诺眼。‘开耳光听八方’妈用棉球擦一诺耳朵。‘开口方吃八方’妈用棉球擦一诺嘴，放嘴里小块点心，死人是不能空嘴的，抬着慢慢走向灵车。大门外人群骚动，围观人闪出道来。‘一诺一诺’蒋波穿一身黑西装，灰色眼镜，瘦的西装身上咣当，穿了别人是的，拦住抬一诺门板，上前撩一诺脸上白单，妈前去阻止。哭诉说‘蒋波知道你心思，这事干不得一诺不能见天日，你后退不能挡这条路，让她走吧’蒋波扑通跪倒妈面前，抱住举白单人双腿，爸，一杰，一豪，三人拉劝蒋波。蒋波哭诉求。‘叔婶让我见一诺一面，往后眼瞎都不后悔’蒋波最后离开医院，左眼视力下降，接近失明，右眼疼痛引起发烧，睡醒去医院，大夫说人走了停在太平间，找看太平间老头，老头说没大夫家属通知不能随便开太平间门，找护士，护士认识蒋波告诉他人拉走火化去了，蒋波当场晕倒，醒来之后，左眼彻底失明，跌跌撞撞，不知见到一诺一面，到门口灵车停再门口，知道没走。妈死活不让蒋波掀一诺脸上白单，蒋波一豪一杰架着腿脚擦地，走出院外，两步就到灵车，蒋波发疯了挣脱一豪一杰，抓住门板，抬门板前后俩人，举白单遮挡天空前后四人，同时不走了，蒋波撩起一诺脸上白单亲吻一诺，大家失去意识站着不动，看着蒋波亲吻一诺，妈喊了一嗓子，围观人群过来拽蒋波，看见一诺，红红脸蛋长长睫毛在动，鼓鼓微张粉唇安详满足睡着活人一样漂亮出奇，妈想必是了了心愿，和蒋波有一些前世缘分，妈不气了，让人放了蒋波。‘去吧带上孝送她一程’
灵车先开，大轿子车跟后面，妈要去舅姨姑不同意妈去，大姐扶我上车，眼一花腿一软跌在汽车脚踏板上一切不知道了。
醒来车走人走，妈张浩在我身边。‘一娜不能这样，一诺走了剩下都要平安，妈挺不住了，不哭，你是哭坏身子了’没有送一诺最后一程。混混沉沉迷迷糊糊躺下，梦见一诺左手领一男孩，右手另一女孩，走到跟前‘小妹这是给你的礼物看好他们，见到他们是就见到我了，谢谢当我二十多年姐姐。‘一诺一诺梦中呼叫惊醒自己惊着身边人，刚才做梦了，梦见一诺左手领一男孩，右手领一女孩，说是感谢当她二十多年姐姐送我礼物，让我看好他们，我没事’
汽车喇叭响，妈，我，张浩出远门接着，一杰抱一诺骨灰，又惹妈一顿哭。进大门，门口摆一碗米饭捏几粒吃，是规矩，然后亲戚朋友可以走了，‘蒋波半路下车走，走就走吧孩子怪可怜的进家到伤心’爸说。舅，姨，姑走了，妈送大门外。
妈找出玉佩展在眼前无数次因它失眠，玉佩包裹好放骨灰盒里陪一诺，算是亲妈在身边，小被子再次包裹骨灰盒。一同去不再有牵挂恨你白发送了黑发人，恨你煞费苦心二十载。
一豪拿着锹，欧阳拿着镐，一杰抱着骨灰盒，前走，爸，我。大姐后面跟着。吕家坟地不远，埋了骨灰，烧了纸钱入土为安。想起闻一多写给女儿亡灵后四句诗‘那么你先把眼皮闭紧，我就让你睡，我让你睡，我把黄土轻轻盖着你，我叫纸钱缓缓飞’
大姐我们都没走，陪妈熬过三天给一诺圆坟。
第三天圆坟天空低飞鸟儿绕树可依，没让爸妈前往。大姐，我，一豪，一杰，带衣服，纸钱，我没泪哭干了，大姐嗓子哑了流泪不出声音。回来妈在整理衣橱清理伤痛，带血泪珠抽干父母精血苍老了心在滴血。
回到家婆婆端过来稀饭，吃完张浩我们躺下，没有睡意，跑惯医院了停下来到不知道干什么，时间充足很，想起在妈家做的两个梦，讲给张浩听，圆不出所以然，张浩说是好梦，但愿是好梦，睡吧一诺在另一个世界翩翩起舞，天和地时差颠倒我这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