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四页稿纸信大大教育一诺,死丫头长翅膀天空装不下你,忘了老妈,国庆节不回家,也不来信,回来看我咋收拾你。妈以为骂她话写信上。那可能吗。
大姐两点班没回来,自己占大面炕打滚睡。一诺上大学后妈不关心东屋灯关不关。兴许早睡了。
倒六点班,铃声响了睡意正浓。听西屋没动静爸叫我。一咕噜爬起来,感觉爸欺诈夜了。
‘爸你做梦四点不到’
‘一娜给你爸倒杯水放点蜂蜜’
‘知道了,爸不热正好,梦见谁了’
‘一诺脸色苍白看着我’
‘昨天想晚上就做梦,说你们偏心还不承认’
‘妈,爸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大姐皮衣服过来。‘护士赶紧看看用医疗眼光老两口不睡觉玩梦游我治不了想一诺的病’
‘没事了你俩回去睡吧’睡折腾一个点了‘大姐你回来晚,睡吧,我睡不着了,到点了上班’
班前会班长郝叔华两嘴角说冒白沫,也够负责人,听不听,该说不该说都说了,相对转移责任。每人都担一份。
穿上围裙开始工作,饭台上笸箩冒着热气馒头滚到工人手里。餐厅大理石地面上写满了字是粉笔写的,字迹工整有功底,最次是大学毕业,谁写的?写什么我只能倒着念。我跟徐燕摆手。徐燕不明我意思,弄个手比划不知道。
‘小吕股长叫你,办公室等你呐’组长王静说股长叫我,没做错什么?跑出来放慢脚步。
铛铛敲门。‘进来吧’无须男人说话嗓音空响后音高挑像宫里太监。现在情景想出太监,真该灭了自己。
吱扭吱扭门虚闫着,脚步不仅慢还轻了。
‘股长’
‘嗯,坐吧’
看看对面椅子。掐半拉声音‘股长有事您说站着就行’
股长五十七八,快六十,光头,不是剃光是掉光,有损形象常年带一定蓝帽子,小眼蚊子叮似在那张黄白镜子大脸上。嘴像樱桃形容有点过,跟男人比确实小。和眼嘴不对称鼻子直直矗立在脸中央。霸道不可一世态度,整个食堂工人敬畏掺杂害怕,老远看见过来能躲就多,躲不过,点个头叫一声股长。领到岗位几十年,退不掉家乡乡音,穿上龙袍不像太子,走路低头驼背,两臂前后摆动过力,穿一双小脚老婆做黑布鞋。鞋边白的耀眼,家人关心老婆爱都在脚底下,月月寄钱就是他回报。来自家乡农村,老婆是小脚,故此常年不回家,有人说外面养着一位,男人吗?雄性荷尔蒙战胜理智道德底线崩塌。解决了身体也丰富了生活。革命工作继续,工人吃好才有力量战斗在第一线。全厂达到国家标准,全局形势大好,哪管你和谁释放荷尔蒙。
‘小吕,随便坐,给你加一项工作,每星期三开会做一下笔录行不行’
‘就一天?’
‘对,就一天’
‘一天还行,天天窗口卖饭?’
‘这我会安排。就这么定了,星期三不站窗口,今天星期二,明天班前会散了,来我班公室,没别事你可以走了’
‘嗯’了一声,加着腿小碎步走出办公室,常常舒口气。心想多亏每周一天,天天看非疯了‘回来了,股长找你什么事’‘星期三他开会给他做笔录‘你可加小心了’‘组长什么意思’
‘没意思,常了就知道了,给他做笔录换了八百波了’
本来不想去,芸芸众生选上我,想起股长大鼻子,低头耷拉肩,一班心不在焉。
车子撞大门,听不到虎头叫,太老了起不愿起叫不愿叫,卧在狗窝边,狗食盆子满满没吃多少。妈在西屋整理不穿衣服,爸看他无线电。
‘这衣服好好的不穿了’‘等穿坏头发白了,现在衣服哪有穿坏捐了。股长让我做会议记录,我不想干换了好几波了,这回看上我了股长难伺候,偷鸡不成反失把米’
‘有看小说劲做会义记录难不倒你,没干就打退堂鼓’妈用激将法。
‘行,我干,大不了,不行换下一波,不就每星期一天’
班前会散了,郝淑华叫住我。
‘小吕去股长办公室,股长等你’
进班公室一看没那么大阵仗。班长,个摊组长,窗口,后厨,餐厅,后勤,七八个人。心一下踏实了。
‘开会了’
股长,张合樱桃小嘴,不露牙齿说着,我书记员似记着,并加以修饰。开完会讨论就没我事了。一边整理会议记录。谢谢自己看了那么多书,有几分文采,自认小字娟秀,对自己满意。讨论完散会。人都走了。股长拿过会议记录看看,放桌子上。樱桃小嘴合上。点点头。拿出一摞稿纸让我誊写。
‘天啊着么一摞累死我’
股长看我表情明白脸上动态。
‘不急慢慢抄,字迹工整’
我多聪明领会股长意图,拿出最佳状态,以练字为主开始抄写。有意培养,欣然接受。抄累了外面溜达一圈。中午饭小餐厅大伙吃。吃完接着抄。
快下班了,股长看我抄的,抿着樱桃小嘴,又点点头。看看我。
‘回去交接班去吧’
跟谁交接抄一班会议记录,想着回窗口。
徐燕等我‘怎么样,办公室坐了一天舒服吧’
‘一样,哪不是挣钱,革命工作吗?’
‘办公室圈一天,开悟了,念哪本经’
‘你我念同一本经,三藏经’
‘鬼丫头,股长脸说变就变,小心哪天换了你,还扣奖金,别让我等急了’
‘该死焖饼小心骑沟里’
风吹的睁不开眼,想到老姨,楚燕变了没有,是胖了还是瘦了,彩车左转弯,一溜烟下坡奔了老姨家。
‘疯丫头你还来呀’
‘吃水不忘挖井人听***话’
‘在家带孩子美哉美哉吧’
‘常来看看我一人没意思’
‘瞎说大姐前天来带东坡肉还有呐’
‘想你了一敏来了不爱说话,就会干活’
‘楚燕楚燕,越长越像姨夫,给你赶活不好,手闲给我工作服洗了’
‘死丫头五个就你跟我没大没小’
‘大姐跟你有大有小,还胡说不,小心回去告你一状,让我妈你大姐给你上一课’
‘楚燕你说对不对呀,你妈就我治,快长将来你治,青出于蓝胜于蓝,咯咯乐,老姨,楚燕乐是听懂了,将来治你别愿我’
‘一娜说正经班上还顺利’
‘产房传喜讯生了,股长秘书,不对说大了,星期三开会记录一下’
‘行啊’
‘没给姨夫丢脸,不过食堂没前途,凑活着干’
‘凑活着干?说轻巧,给你费多大劲,也就是你换人不管了’
‘我错了,我错了,认真干,认真干,动气了不是’
‘赶紧走盼你来惹我生气’‘轰我,别后悔,走了’‘等等两瓶酒给你爸拿去’‘楚燕你妈轰我二姐走了’‘慢点骑,酒别打碎了’
爸对酒不感兴趣,留着妈回家拿给姥爷,姥爷平常不和酒,年节时喝,酒转了一圈,还是姨夫爸喝了。妈把酒藏起来,在爸看来挺正常。
‘一娜放桌上,给你爸喝’
‘不给姥爷了’
‘不给了你们都上班了,还喝不起呀,忙了半辈子了,让你爸喝吧’爸受宠若惊,
‘一娜打开先尝尝’
‘妈没酒菜,上二丫买鸡爪子’
‘一娜快回爸等着’
‘二丫,二丫’
‘一娜’
‘有鸡爪子吗?’
‘到这鸡的部位随你选’
‘二丫大发了,强你俩咋样’
‘婶子来劝我妈现在不管了’
‘强干啥呐’
‘酒楼掌勺’
‘定日子没’
‘没定,新房没有,结哪?’
‘别那么矫情,旧房一样,我要是你,既然喜欢强,难为他干啥,以后有钱慢慢自己盖多硬气,鸡棚加大了,忙不过来雇人,看你爸妈累的,鸡粪好几车’
‘和你没法比工人阶级’
‘得给鸡爪子’
‘这个给叔婶尝尝’
‘什么’
‘鸡杂’
‘不客气了’
‘去吧,诶,一诺没回来’
‘别提她,我爸差点生病,回信了功课紧张,谁知道’
‘白养了’
‘没白养过年回来真想揍她’
‘婶子舍不得?’
‘我也就是说说,走了。没少吃二丫弄鸡爪子鸡杂,哪回多给一半,庄里人情浓。
‘给你大姐留点,一杰在玩吃没了’
‘自个喝酒惦记这个惦记那个谁惦记咱们’妈埋怨一诺。躺炕上,白养了二丫说白养了。想想是白养一诺,看会书看着看着睡着了。
早起上班凉了骑车冻手,到窗口手没缓过来。天冷两大桶粥不够卖。
‘来碗粥’我一看,往窗口砸焖饼的,心想有志气别来呀。假装没听见。不买他,接其他工人饭票晾着他。‘来碗粥’‘粥没了,剩底了,太稀要不要’
‘稀就稀来一碗’盛了一碗稀粥,倒在饭盒里
‘这也太稀了’
‘要不要’
‘一会稀都没有了,不要给我倒了,饭盒我给你刷了,但饭票不退’
‘认倒霉’
不信我吕一诺治不了你。
‘一个糖三角’
‘没糖三角了,馒头行吗?’
‘行’
铛铛敲玻璃,今赶拨了,看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