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霜华就这样在床榻上昏睡了五天五夜,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在自己枕旁睡着的白千灯。
白千灯睡觉的时候很乖,脑袋伏在他的肩膀上,即没有碰到他的伤口,又没有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她的面色白的吓人,除了脸上微弱的泪痕为她增加了一些现实感,其余全是气色不足的模样。
萧霜华感受着身体上的异样,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感,那疼痛感让他身上就像是瞬间跌入了记忆之中,他闭着眼睛开始回想起曾经的情形来。
女人的哭喊声,鞭打的疼痛,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脑海里,脑子里被胀的有一些发疼,下意识便想要将自己的手去抚摸一下脑袋。
可是他挣不脱自己的手,因为有一只手被白千灯拽得死死的,他轻微的动了动,就立刻让自己的枕边人醒了过来。
白千灯看到他苏醒,高兴的冲着他笑了起来,又紧张又激动的说:“霜华哥哥,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想不想吃东西?”
萧霜华抿着嘴唇笑了一下,尽可能地不折腾身上的伤口,伤口慢慢的说道:“你问我这些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呢?”
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这些天虽然昏睡,但是身体却被照顾的很好,全身都干干净净的,身上的伤应该都已经上好了药,包扎了伤口,就连口腔里也没有感觉到特别渴。
这些天来,水米未尽,按道理来说不可能会身体如此丰沛,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白千灯已经手脚麻利地走下了床榻,到了一旁的圆桌上,为自己倒了一些热茶。
将那些热茶放到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白千灯这才将它放在萧霜华的嘴唇边,悠悠自己的上半身慢慢的地扶起他的头,好像他喝水的时候可以更舒服一点。
萧霜华看到水之后,自然会觉得口中有一些干渴,便顺着他的势喝了两口热茶。
白千灯见他喝了水,心里便慢慢地舒了一口气,萧霜华却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不对劲,只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人恶意加了一块烙铁一般,火辣辣的难受。
就连是喝一些日常的水,都让他有一种喝到了刀片的感觉,萧霜华皱了皱眉,还是强硬的让自己灌下了两杯水。
白千灯立刻放下手里的杯盏,一边格外利索地为萧霜华拧干毛巾擦了擦额角迸发的汗珠,一边让人去取来厨房里炖煮好的粥。
萧霜华终于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像是在证明某种东西一般坚定的说道:“这些天,我有听到你说话的声音”。
“千灯,别怕~”
白千灯眼泪突然就要涌出眼眶,被他牢牢的给控制住,扯出了一个极其僵硬又难看的笑容:“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就什么都不害怕。”
萧霜华无力的点了点头,看到白千灯故作坚强的模样,心头格外不忍,只觉得这一身的伤都没有眼前的这个人难过更痛。
由于想要把眼前的这些话全部扯开,省得引起两个人纷纷落泪,萧霜华囧子思考了一下,这才张口问道:“赵,老,夫人,怎么样了~”
白千灯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她串联匪徒,绑架皇子,已经被射杀。”
萧霜华拍了拍她的手意图,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白千灯及时的阻止了:“霜华哥哥请放心,这件事情我还没有上报父皇,应该不会牵连到赵府。”
萧霜华点点头,终于从鼻尖探出了一口气,生怕自己面前的这个姑娘在一气之下就将赵府推入了灭绝的深渊。
白千灯并没有将一切的情况据实相告,也无法向他完完整整的说出赵母被自己做成人彘的事情,只在内心深处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这样大皇子又可以在四皇兄的面前撇开个干净。
这件事情明面上是摆不上去了,就看背地里谁比谁更技高一筹,白千灯此时却不想再去关心这些,只一心一意的关心着欣赏人的身体。
往来的小厮动作倒是极快,把灶上温热的粥端了过来,白千灯看着那些早早就安排下去,早就被炖的像浓汤一般的粥,耐下心一勺又一勺的盛给萧霜华吃。
白千灯细心又细致的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声音格外的温柔,哄着面前的人:“你的身体如今正在复原当中,倒是不能吃一些太过于荤腥的,只好先吃一些粥来抵一抵,过了这些时日,我们在挑可口的用。”
如今生死里走过一遭,萧霜华更加珍惜当下的时光,他看着对方如画的眉眼,只觉得自己身上一轻,心情都大好了起来。
这些时日白千灯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也能听到她痛心裂肺的呼唤,如今白千灯就在自己的面前,萧霜华恨不得立刻将面前的人抱在怀里。
想起自己埋藏已久的那个秘密,萧霜华的心里就有一些隐秘的发疼,可是如今这样痛苦的时间一过,他又生了一些侥幸的心思,那些东西通通不想再管,只想此时和白千灯在一起。
萧霜华一边咽着自己口里的粥,一边认真的想着,极力的压抑着对着面前这个人想要说出的话。
白千灯喂完了这一碗粥,心里终于安定了下来,剩下的时光就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萧霜华。
萧霜华只能无奈的笑一笑:“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白千灯又将自己伏在他的身边,悄悄的在他耳边说话,甜甜蜜蜜的哄着他:“霜华哥哥,我好想你”。
萧霜华将头扭到她的面前,眼睛里就像是含了一汪春水:“又胡说,如今我可就在你的面前”。
白千灯点了点头,快速的向前吻了吻他的嘴唇:“我知道你一直在我的面前,可还是忍不住想你。”
“我从前一直想着,只要能够把你放到我的心里,你就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也永远无法离开我。”
白千灯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就像是在反复肯定重复一般说到:“你永远都无法离开我”。
想着是应该是自己此次蒙受劫难,让这个姑娘没了安全感,萧霜华有意想要哄一哄她,谁知刚刚张口,却不知说出什么,心里早就软的一塌糊涂。
原来以为自己可以抵挡,甚至以为自己可以在时间的长河中淡化,或者忘却,可一切偏偏向反的方向来,这感情就像是发酵的酒,竟然越来越醇厚,越来越浓烈,萧霜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从前拒绝白千灯的勇气都已经用光了,此时此刻心里软的就像是一滩水,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再对白千灯说。
他其实更害怕的是,白千灯听到他说的话,心里会痛。
白千灯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一阵温暖又增加了一份久违的踏实感,萧霜华如今在她的身边,眉眼如初的与她玩笑。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白千灯不在他的面前说任何有关于赵无双死亡的事情,这一根刺扎得她心里难受,但是相比较于萧霜华死里求生这一遭,反而显得不算是什么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还算是平静,白千灯和萧霜华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将自己的心事全部藏起来,白千灯在暗地里让巫医女全力放开自己的思想专心致志地寻找解药,背地里却没有一次在萧霜华的面前提起过此事。
不过就算是她不说,萧霜华心里也是明明白白的,喉咙里似乎还残存着那毒药入口时倔强又难闻的味道,萧霜华无比冷静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这一段时间之中,早就已经摊破了自己早就看不过的心结。
是生也好是死也罢,也许自有定论,萧霜华身上的一些皮肉伤在上好的药品的辅佐下,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白千灯命令护卫队就地扎营,一步也没有向前走过,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抛诸于脑后,只抽出等闲的时光去处理处理外面传来的消息,大部分时间都陪在萧霜华的身边。
白千灯白天亲自会为萧霜华伤口上上药,总是用时间将那些脂膏全部化解,开小心翼翼地涂抹上,然后再吹一吹气,抬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对方:“疼就告诉我”。
萧霜华原本对这一切细心的照顾非常的不适应,却管不住白千灯非要亲自为他涂药,终于在有一日,白千灯出去处理公务的时候,将西将军唤了进来,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问出了自己在心目中回想了好久的问题。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一点不好意思当面问,萧霜华却私下里无人,抬起自己的胳膊,咬着牙反问了一句:“我昏倒的这些时日,都是谁在我身边服侍的?”
西将军面无表情的想了一下:“臣是负责将皇子救回来,其他的事情全部是由元曦公主负责的,根据臣所知,公主殿下并没有把照顾您的事情假手于人。”
萧霜华难得的在脸上飘起了好多的红烟,又羞又恼的笑一笑,也不得不在自己的心里确认起白千灯这一段时间和他无比亲密的事实。
平常的上药,喂饭,喂水,擦洗身子,全部都是白千灯亲自为他做的,萧霜华看着自己胳膊上逐渐变好的伤口,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些疤,而肩胛骨上有一些更加深刻的伤痕,如今也已经结了痂。
这段时间过得也算快活,白千灯日日夜夜都伏在他的身边,两个人说不完的情谊,缠缠绵绵和和美美。
身上的伤疤渐渐好起来之后,白千灯这才算是叹了一口气,可是很快,又为眼下一件的事感到着急。
被强迫灌进萧霜华身体里的那个毒药仿佛已经逐渐发挥了它的效果,萧霜华开始没来由的发烧。
第一日只是高烧了一个时辰,白千灯在旁边下的魂不守舍,那边为他擦着头上浸出来的热汗,最近心疼的整个人眉毛都在发抖。
萧霜华好像有一些神志不清,全身都有一些发抖,眼睛里像是含着一层水雾,他的力气很大,一把抓住白千灯的胳膊。
白千灯神色有一些微恙,像是在心疼的担心他,萧霜华神志不清地去吻她的眉毛,把她的双手扣在自己的胸前。
“别怕,别怕~”
白千灯心理隐藏的情绪全部爆发开,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居然胆大又嚣张的去推萧霜华。
萧霜华闷闷的哼了一声,随着她一起倒在床铺上,紧接着,白千灯便感觉到一个又湿又重的吻压了下来,温柔的包裹着她。
白千灯可以感觉到他的绝望,又可以感觉到他的温柔,早就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欲望,伸出自己的胳膊去圈他的脑袋,疯狂的如同一意孤行扑在焰火上的飞蛾。
飞蛾扑火,原以为自己扑上的那些火是情谊时不知不得那些火,有可能是耀眼的光辉,除了沦为一撮灰,没有任何别的下场可言。
白千灯却不在乎这些,也许这些下场他更在意的是当下,自己这些时日过得实在是既紧张又混乱,出使他国,绞尽脑汁的周旋与权力之中,算尽了各种方式保全自己,甚至不惜用别人的命铺在自己的脚下,成为自己上路的石。
这样的日子过的实在是太久,久到让他感觉到自己招募成神并不像是一个如肉体一般所存在当下年龄的年轻人,她迫切地需要一场欢爱,可以将她暂时从死气沉沉的生活中唤醒。
萧霜华感觉到她的心意,原本心中那块摇摇欲坠的石头同时掉落了下来,想到自己对眼前的这个人诸多的亏欠,又忍不住将所有的理智全部抛开,尽情地让自己沉溺于温柔乡之中。
浓烈,炽热,不可分割。
鸳鸯帐里遮挡住一片春色,偶尔还会听到有人鼻尖嘴边发出浓烈的喘息声,又极其压抑的沉静了下去。
营帐外是一片暗黑黑的夜色,天空闪烁的几颗星子,时而明时而暗,明月旁裹着一团云彩,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飘过来的,丝丝浓浓的缠在那月亮的旁边。
就好像无论那月亮是什么时候升起来的,那团云都会在他的身边一样,月亮可以有月亮的皎洁,云也可以有云的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