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灯此时正站在路中央,在一片漆黑的夜里,脚下是温热的血液,身旁是马匹的尸体。
眼看着桑榆和暗卫都在跟黑衣人纠缠在一团,就只剩下几道肉眼模糊可见的人影,她直直的向后退了两步,这才费力的在地上稳稳的站好。
这样看眼下的场景,实在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遇到这样的危难之际,白千灯的状态反而越来越坦荡起来,索性直接把自己的胳膊向身后一背,大大方方的向着路的中间笑了几声。
她的笑声没有丝毫慌乱,听起来格外清脆,像是小孩子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真心喜爱的玩具。
她眼角向上微微一眺,反而袒露出几分潇洒:“看这个样子,我今天是必死无疑了,只是到最后都不知道死在谁手里,有点窝囊。”
她的话声刚落,月光下从正前方猛然射出一道簇黑的线直接向她的心口处弹射了出去。
白千灯的胸口处挨了一箭,人就有些支撑不住,便直接倒在脚下的血泊里,喉咙滚动着,在地上有一口气没一口气的挣扎着。
她伸出一只手勉强扶住箭身,感觉着桑榆惊呼正向自己跑过来,只能在喉咙里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发出声音:“阁,阁下回去转告你们的主人,我今日并非宁愿赴死…”
桑榆跑到她身边,扶起她半边身子,任由她喉咙间的血咳在自己的衣袍上,她的声音畏惧的发抖,带着脆弱的哭腔:“姐,姐姐,你别说了…”
白千灯立即抓住她的手,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似乎是要向桑榆张口说些什么,然而,还是很快就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桑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迅速离开了这个遍地是血的现场。
大皇子萧涛武此时遗靠在软塌上,身边的美人玉指纤纤,捧来一盏精致的酒盏。
这个酒盏遍体都用黄金浇筑,上面还镶嵌了一大颗翡翠绿的宝石,格外华贵。
皇子们衣物质式都是有规距的,皇家子弟人人都可以使用明黄色,五爪龙袍是皇上专属,而五爪蟒袍是太子专属,其余的皇子只能使用四爪蟒袍的花纹样式。
而萧涛武身上的这一件暗红色五爪龙袍绣得栩栩如生,每一根须发都格外细致耀眼,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珍珠,奢华绮丽。
他将自己的野心毫不在意的袒露在一件衣服上,便是龙袍加身又如何,自诩这多年谋划也撑的起今天的野心。
此时这件华贵的衣袍被他半搭在身上,露出外袍里雪白的里衣,随手接过美人递来的酒盏,将美酒高高的从上往下倒在自己口中咽了下去。
美人在怀里发出一阵惊叹,随及再次起身为他斟酒,亲自捧在他的面前。
二人在这里间正温柔缠绵,一抹黑影突然闪在窗边。
大皇子被扫了兴致,表情却没有很气馁,反而略带兴奋的问道:“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黑影在地上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向他说道:“回主上,人已经被诛杀,是属下亲自射的箭。”
萧涛武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张口说了一句:“办的不错,退下吧。”
他伸出食指挑动着那美人的面颊,强迫她的眼睛看向自己:“这下可放心了?”
怀中的美人露出一张珠玉般的华贵面容,发间的一支金钗向世人昭示着她的身份,此人正是皇帝的大女儿,当朝的大公主嘉彩。
嘉彩公主抱住萧涛武的脖颈,用自己的指尖轻轻的环绕着他的长发,语调越发温柔妩媚:“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但是我们的敌人不止他一个…”
萧涛武很受用她的撒娇,毫不在意的说道:“他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质子而已,也难得你还记得,倒是老四,这两日从东南郡传来消息,他治灾有功,颇受当地灾民的爱戴。”
大公主的眼神越发幽暗,声音如同蠢蠢欲动的毒蛇:“她在边境连削带打的就除掉了宋将军,如今宋将军已经被杀倒是碍不着咱们的事儿,只是我的心里总是慌张,若放由她一直留在四皇子的身边,怕是会后患无穷。”
萧涛武对她的话毫不在意,一只手不老实的乱动,口中哄到:“是你想多了…”
大公主的声音越发娇弱,又似是在强调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莫家的家主也要杀她,殿下如今替莫家除掉了大患,若是再得了莫家的助力,岂不是一举两得”?
萧涛武脱掉身上的长袍,将那娇弱的身体揽在怀里:“杀一个公主也就罢了,可我和老四到底是亲兄弟,如今他风头正胜,若是再贸然下手,怕会得不偿失…”
“至于莫家,莫清这个老狐狸一向是最容易见风使舵的,没了老四,他就只能依附于我,这莫家到底是谁的势力不到最后一刻,还不知道呢~”
二人的话声渐渐落下来,鸳鸯床上的红帐被轻轻的放下下,遮挡住一室的温情。
四皇子府里用来通信的白鸽在次日第一缕晨光撒露在众人身上的时候,就已经全部被管家和西将军一起将其全部外放。
这些训练有素又颇有灵气的鸽子们飞出囚笼,绽开翅膀向外带去了自己携带的消息,让远在千里的人掌控着汤城的第一手资料。
公子长宁也收到了自己暗探的消息,他将手中的折扇取开放在自己的胸前,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一个傻子,明明早早就已经提醒过她了,还能酿成这样的事情。”
四皇子府的管家对外宣称:昨日夜里皇子府遇刺,刺客武艺高强,元曦公主重伤卧床不起。
萧霜华赈灾完毕,原本就已经在回京都的路上,接到这个消息,立即不分昼夜的赶回了汤城。
马车颠簸,寻常人都需要在路上休息,四皇子命令西将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汤城,这脚程被强制提起,自己也终于在三天后顺利抵达了自己的府门。
他下了马车,脚步有些踉跄,眉发凌乱,神情格外疲惫,原本一尘不染又合体的青竹长袍如今也发了皱,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他向偏殿中迈过去,进殿便看到了一树茂密盛放的合欢花。
如今的时节合欢花已经彻底开放,毛茸茸的烟粉色团在绿叶间,就像是人心深处,最干净最柔软的愿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整个偏殿中人人静若寒蝉,快速的来去。
弯弯将自己手中的一根金针,从白千灯的身体里取出来,不慌不忙地放到一盆滚热的开水中消毒。
开水向外冒着热气,进了殿的萧霜华有些看不清白千灯的脸,只觉得那一阵白茫茫的烟雾就像是从他的胸腔里发出来的,一步都不敢再往前走。
白千灯全身赤裸着被裹在锦缎里,长发如瀑布,露出肩膀上雪白的肌肤,连头颅,脖颈,到她的胳膊上都被被密密麻麻的扎满了金针。
就像是一个被人恶意残损的布娃娃,没有任何气息的尸体,此刻毫无生机。
弯弯和皎皎向后看了看便走到了一边,又张口缓慢的解释到:“我已经用金针封了她周身的大穴,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支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