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叮铃铃”的声音,人们猛然间静下来,整个厅里在那清脆的铃声中显得空旷轻灵,那声音时而快时而慢,然后又慢慢归于平静。人们竖起耳朵来仔细听,却再也捕捉不到那个声音了,心里刚生出来声音停止了的念头,突然又铃声诈起,将人们猛地一惊,然后是高亢缭乱的一段铃声,响了不一会儿,又归于寂静了。这时从后面袅袅婷婷地行来一个曼妙的身影。那身影慢悠悠地走着,一步三叹,步步生莲。顺着精致的绣花鞋向上看,是盈盈一握的细腰,当人们想探究这么曼妙的身材是怎样模样的脸时,就见着被宽大的袖摆挡住的脸。人们遂都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想要从各个角度窥见那张脸,结果都落了败。那戏子似乎很懂得紧随观众的反应,在观众对他的好奇达到最顶峰时,慢慢向下移下了袖子。这时音乐的节奏也渐渐快了起来,人们的呼吸声也随着音乐加快了速度。先露出来的是一对细柳长眉,眉尾故意拉长了许多。接下来又露出了一双妙目,这戏子的眼睛扫过台下的的众人,台下的每个人就觉得那双眼睛就是在注视着自己,都不禁陷进去。再次是个高挺的鼻子,下面是一张娇艳欲滴的红唇。众人也说不出来这张脸好看在哪里,透着一股子中性美,说他是男的,可是却又眼波流转;说她是女的,可是嘴角眼边又透着三分凌厉,但是都不住地赞叹是个妙人。
馨宁看着这张脸,也对着齐城城赞一句:不愧座无虚席!
刚开始的剧目就是小姐享受着旁人的赞美,生活平静而美好,也无甚波澜,吸引着观众的就是齐芳扮演的小姐风情万种却又纯洁懵懂的复杂气质,让人的眼睛紧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剧情来到了小姐家道中落的桥段,已经有人忍不住叹息嗟磋;在小姐与父母一同去投奔亲戚的路上,突然跳出来的山贼让人们为他们的命运捏了一把汗;当小姐父母被杀害,小姐被抢走的时候,人们又为了她的不幸洒下了眼泪。
最终小姐决定赴死的时候剧情达到了最高潮,只听见唱词道:
父亲呀,你是诚信做事,善意待人,怎奈何家道中落,一夜嗟来?罢罢罢,母亲如蒲苇,缠绕你生生世世;女儿似的明珠,温暖你日日夜夜。
母亲呀,你是温柔贤淑,焚香布施,怎奈何一夜浮萍,身家飘零?罢罢罢,父亲如磐石,护佑你时时刻刻;女儿似绢帕,抚泪你点点滴滴。
千金难买情义重,身世浮沉不进心。
怎奈何……怎奈何……
父母与我阴阳相隔,女儿身陷屈辱,如何……如何……
父亲母亲呀,黄泉路上行慢些,女儿不敢独自走。一起喝下那孟婆汤,来世再续那前缘。
众人听得这种唱曲,都不禁潸然泪下,厅内响起了啜泣哀叹之声。
齐城城刚想与馨宁说一句,转头却看见馨宁拿着手绢不断擦拭着眼睛,眼睛都哭得微微发红,齐城城不禁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馨宁如此真情流露的时刻。
戏已唱罢,众人都洒了把热泪,心满意足地回去了。馨宁却依旧啜泣不止。
齐城城不知怎样安慰她,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与馨宁搭话。
“我总感觉,这出戏像是真的一样。”馨宁顶着哭腔,一抽一抽地对齐城城道。
“唱戏而已,怎么可能是真的,馨宁你莫要多想,再哭坏了眼睛。”齐城城连忙摆手。见馨宁不答话,齐城城咬着拇指想着该找什么法子逗她开心:“馨宁我那只百战百胜的蛐蛐你记得吧。”
“呸。”馨宁啐了齐城城一口:“谁要在这个时候听你讲那只奇丑无比的蛐蛐。”
“你听我说啊,那只蛐蛐可是个宝贝,那许多人要花高价买它我都不乐意,像宝贝一样搁着。那天我将那蛐蛐拿出去晒晒太阳,你猜怎么着。”齐城城故意引得馨宁发问。
“难不成它跑了?”馨宁发问,眼睛里透着五分疑惑并着五分嫌弃。
“要是跑了那还倒好了,在这天地间逍遥快活!”齐城城一声感叹:“我忘了我那只红毛大公鸡也在晒太阳,被它寻到,一嘴下去就只剩跟蛐蛐腿在外面抽抽了。我当时惊得四处追着那只鸡跑,它也被我吓得跑,等逮到它的时候,蛐蛐只剩了那根可怜的腿了。当时气得我恨不得把那只红毛公鸡炖汤喝,可是一想这也是只百战百胜的大公鸡啊,就只拔了它屁股上一根毛。”
齐城城见馨宁眼里渐渐涌起了笑意,心里只道“有用”,跟着又加了把劲:“我拿着蛐蛐那根残腿,给它举行了个简单的葬礼,我将那跟鸡毛放在那条腿旁边,哀叹着说:蛐蛐呀,我无法为你报仇,这公鸡吃你是天性,我总不能因为天性杀了它吃肉啊,你的英灵在上,升了天说不定还能修成个蛐蛐仙;或者喝了孟婆汤,你就忘了前世被吃的事情了。你就安息了吧。说完,我还郑重地给它鞠了三个躬。”
馨宁“扑哧”一声笑出来,又觉得这样轻易被逗笑很没有面子,遂又马上止住了。
齐城城见馨宁被逗笑了,也放下了心,就叫着她去江边阁吃饭。
两人到了江边阁进了包厢,点好了菜,就等着小二来上菜。
“你刚刚讲的蛐蛐被公鸡吃了,是真的么?那可是你的百战百胜‘虎威将军’!”馨宁还记着那个笑话。
“当然是假的!”齐城城否定:“我怎么可能把蛐蛐和公鸡放在一起晒太阳。“
馨宁瘪瘪嘴:“你刚是在骗我呢。”
齐城城心想不会因此再惹这位姑奶奶生气吧,言语斟酌又陪着小心:“那不是情况特殊嘛。我也是为了逗你开心啊。”
馨宁只是冲着齐城城翻了个白眼,并未见着气恼,手里绞了绞手帕,道:“你惯会哄我,每次我不开心了,你总能将我逗笑。”
齐城城并未答话,馨宁看去,却见他的脸染上了微微红,不禁惊愕:“你这又没喝酒,怎地好端端地脸红了。”
齐城城害羞的低下头,一脸娇羞:“馨宁你这是夸我了。”
馨宁嘴角抽了抽,内心里暗暗下决定以后再也无好话与齐城城讲,他这作态的样子比贱兮兮的样子还无端的让人拳头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