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慕容公子,说到坏主意,那好像是您的专长,别把人人都想的和你一样坏!”说完,她转过身去,不期然的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红衣男子。
那人的身姿,绝对的风华绝代,那容貌,让人无言以对的娇/媚,似乎胜过天下间所有女子绝色的容颜,足以让整个春天的御花园黯然失色。只可惜,这一切,都配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微澜想着,暗暗叹了口气。想慕容家,历代以武将纵横疆场,除却五代之前的先辈慕容观止出身翰林官拜丞相之外,后来代代皆以英气男儿示天下,其中又尤其以眼前这个男子的曾祖父,曾经掌握八张兵符,能调动四方之兵马的大元帅慕容寒烟最为英勇。
而他兄长慕容瑞玉也是威风凛凛,器宇轩昂,一肩承担了镇守边疆的大任。
然而对比起他的先人和兄长来,慕容惜玉本事虽然也不差,同样在御前当差,并且得以在宫中自由行走,但微澜着实想不出怎会有如此阴柔一个男人降生在那阳刚的慕容府中。
“哈哈。”慕容惜玉看着她的表情,扬眉一笑,声音却依旧低沉,“承蒙九公主夸奖。”
微澜依旧微微皱着眉头,自己什么时候夸奖过他了?
她对他还有最不满的一个地方就是他的名字,一个好好的大男人,虽然他也并非是什么好好的“大男人”,但偏偏要叫什么惜玉,那为什么不干脆叫怜香?
慕容惜玉看着她,似乎直到她想干什么,也走到了桥上,探身朝桥下一看,玩味儿的一笑:“你想干什么?用这条小舟游湖?用不用我帮你?”
微澜皱着眉头看着他,小脸上净是半信半疑的表情:“你会帮我?”
从小到大,这个慕容惜玉从来只会欺负她,因为她是地位最卑微的妃子所出的孩子,最不起眼的小公主,连宫女太监都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小公主。
只有他哥哥瑞玉,那个最好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男儿才会一力保护她,所以虽然他们兄弟自小便能随意出入宫廷,她却独独与瑞玉交好,与他倒是有几分淡漠生疏,时时刻刻提高着警觉。
却只见眼前那个闭月羞花的男人将食指往唇上一放,故作姿态的往四周看了看,在一眨眼的时刻内,已经飞身下桥,不过片刻,那小舟已经出了桥洞,停放在了岸边。
而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完成的,微澜甚至都还没有没有看清楚。他却已经又站在她面前了,朝着那小船,对她做出邀请的姿势。
微澜有些诧异,可是好运气既然来了,她就不会与它作对。于是,她欢欢喜喜的跳上了船,同时不忘转过身看着那个一身红衣的俊美男人:“谢谢你啦,怜香……啊,不对,是惜玉……”
而始终站在桥上的慕容惜玉却只是笑,邪魅而动人。
微澜凭借一己之力,奋力将船划到了湖中央,在回过头去的时候,桥上已经不见了慕容惜玉的身影。
微澜只觉得今日的他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便索性不想,整个人在船上躺了下来,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满足的享受起此刻的安宁与美好来。
先前偷喝的那些酒力似乎开始发挥了,她渐渐觉得沉重,睡了过去。
不料,再次睁开眼来,却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惊醒的。
微澜半个身子都已经泡在水中,她尚且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船底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条缝,湖水正汩汩的从船底渗透,眼看就有将她淹没的危险!
然而此时,更让微澜绝望的是,在她这艘小船的前方,正荡漾着一艘极大的画舫,四周还有十余小舟簇拥相随,船首那清晰可见的龙纹告诉她,那是御舟!
等到侍卫们将她从水中捞起,她早已全身湿透,薄薄的春衫紧贴在肌、肤上,发髻凌乱不堪,脸色苍白,唇色冻得发青。眼光微微扫了一圈,并没有见到自己母妃的身影。微澜心中禁不住冷笑。
母妃一辈子都是这样懦弱怕事,连自己女儿正面临着圣怒压顶,她也不会出现,唯恐就被迁怒。
“你胆子不小,不仅偷御膳房的酒喝,还敢罔顾朕的旨意?”御座之上,她的父皇终于沉声开了口。
微澜抬头看去,中间隔了珠帘,她天命所归的父皇高高在上,离得她那样远,即便是骨肉亲情,也是这样的生疏与淡漠。她甚至一度怀疑过,父皇可能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
周围的一群人都看着她,都是她的皇兄皇姐,反应却各不相同。多数是幸灾乐祸,也有的面带鄙夷,只有一个人略微送过来一点同情的目光——六公主微涟。
微涟在众多的公主中出身是最高贵的,与当今太子殿下一母同胞,同是为皇后所出,但也是众公主之中最平易近人的一个。微澜与她其实并不亲厚,但她却是是众多的兄弟姐妹中微澜唯一能说上话的人。
微澜的目光与微涟在空中相接,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却听皇帝近旁的皇后亦是叹了口气:“微澜,你年纪虽小,好歹亦已及笄,堂堂公主,终须懂得自己的身份。”皇后是温良之人,但却历来最注重礼仪,在皇子公主的教导之中,她最看重的亦是这一点。
微澜向来随性,此时亦十分懂得实务,正想低头认错,却忽见御座之上的皇帝站了起来,随后缓缓踱到了她面前:“已经及笄了?抬起头来。”
微澜一颗心不由的狂跳起来,她长到十五岁,从未引起过父皇的任何注意,偏生今日犯下这样的错,居然还能让父皇跟自己说话。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却还是依言抬起了头。
皇帝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俏丽小脸,亦是一怔。他从未注意过自己最小的这个女儿,不想竟还生得这般动人,而且,似乎与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起来了一般。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他尚且来不及抓住,便已逝去,思绪复又回到之前的位置。
皇帝沉了眼眸,一言不发又回到了御座之上,淡淡扫过身边的皇后。皇后与他数十载夫妻,怎会不知他的意思,笑道:“罢了,今日本是开春的好日子,无谓为这种小事坏了氛围,皇上,您说呢?”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皇后立刻就吩咐人带微澜下船,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物。
秋水宫中,微澜心中疑虑重重,总觉得今日之事太过出奇,先是小船无故浸水,而后是父皇的怒意,然而到最后,竟然又不了了之,着实令人生疑,可是又无迹可寻。
正在这时,红雨突然敲门进来,匆匆拉起她就往前殿走去。
微澜疑惑的随她来到前殿,赫然发现满屋子居然摆满了金玉宝珠,绫罗绸缎,好些是微澜自出生以来都未曾见过的,一问之下,居然是皇帝赏赐下来的!
微澜此时疑虑更深,一回头发现萧妃从里面出来,竟然难得一见的着了新衫,容光焕发,着实让微澜吓了一跳:“母妃,可有什么事不成?”
萧妃从来胆小怕事,畏畏缩缩,此时竟明媚的笑了起来:“你父皇今夜会过来。”
微澜忍不住大惊——父皇会过来?这是从她记事起,就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她们母女,是这皇宫之中被遗忘的两个人,这秋水宫,也从来都是被遗忘的一隅,今日又是怎么回事?
她尚未缓过神来,忽听得外间已经传来了通报声:“皇上驾到——”
萧妃忙携了微澜的手一同迎出去,在宫门口跪接圣驾:“臣妾恭迎圣驾。”
皇帝看着面前低头跪着的女子,一时间有些迟疑,想起白天时候脑中一闪而过的那张容颜,就是她吗?他听郑德水说,这女子是他的萧妃,原本出身低微,只是一个小宫女,是他一夜恩宠,她怀了子嗣,随后封了妃。
但是,他其实完全想不起这件事。
然而,当萧妃站起身来,看向他盈盈一笑的时候,皇帝才惊觉她与身边的微澜根本完全不像,也就是说,白天他脑中闪过的那张和微澜重叠在一起的脸,根本不是她!他一时间只觉得无比失落,淡淡摆了手走进了宫殿内。
只是坐了片刻而已,他便又起身离开了,原因是面对着这样陌生的妻女,让身为帝王的他感觉到他也有无法触及的地方,心中会莫名的不安。
皇帝这样一离开,微澜松了口气,萧妃却黯然神伤,又恢复了那副颓然的模样,很快回到了房中将自己关起来,留下微澜一个人面对着一屋子的珠光宝气。
皇帝匆匆回到批阅奏折的天一阁后,莫名的心慌起来,顺手拾起手边那张已经翻过多次的奏折,锁了眉看了很久之后,拟了一道圣旨:
“朕之九公主,天人之姿,聪颖过人,正豆蔻之年,佳期莫误,特赐婚下嫁南诏国主,致两国交好,国运昌隆,实乃吾九公主之幸也。另,萧妃生养之功,特赐黄金万两,绸缎百匹,夜明珠两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