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离开,宁子宸紧绷的脸色依旧没有丝毫好转,飘落看着他,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见他依旧是爱答不理的模样,索性将手缠上他的脖子,轻轻凑上前去,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宁子宸拧着的眉头终于有了丝丝的松动,挑着眉看着她:“这就算是我牺牲了皇室的声誉换来的报答?”
飘落轻轻笑起来,主动抵上他的鼻间,轻声道:“你的报答刚刚出门去了,不在我这里。”
宁子宸不已为然的撇撇嘴,主动揽过她亲吻。对于大白天这样亲密的举动,她一向是排斥万分,偏生今日却异常配合,柔情万种。
直至他有些不能自已,两人方才分开,顾忌着她的身子,他是不敢放肆的。
飘落埋在他的肩头,轻轻抚摸着他衣领上的花纹,嘴角漾起难得的笑意,忽然听见他用促狭的语气低声道:“今日这宗买卖,我可是亏大了,而且后果是什么,我们都没办法预料……还不是因为你,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宠着他,由着他,才让他愈发无法无天,什么要求都敢提。”他又叹了口气,道,“我算是输给你了,总之你提什么要求,也不管它合不合理,我都是没办法拒绝的。”
飘落怔了怔,仰起脸来看着他:“那你可知,我为何这样宠着他?”
“那我倒要听候赐教了。”宁子宸踢掉乌靴,坐上/床来,将她揽进怀中,轻声笑道。
飘落伸出手去,抚上他依旧俊朗如初的眉目:“因为我每次看到轩儿用心良苦的时候,那种心痛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总觉得他跟某个人某个时候很像……偏生那个人,我就是无法拒绝,无法抵挡,所以对轩儿,我也是没办法……”
宁子宸听在耳中,微微皱着眉头想了想:“那个人时时刻刻都是用心良苦的,你说的‘某个时候’是指什么时间?”
飘落含笑着摇头,避开他的眼神:“我不说,免得揭了某人的短,以后可有得苦头吃。”
宁子宸在她耳边轻轻吹着气:“你若是不说,现在也有得你的苦头吃!”
飘落禁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避了又避,还是避不过,无奈只得答应:“我说,我说……”又磨蹭了半晌,方才道,“不就是某人大病一场醒来之后,扑在母后怀里,当着两个孩子和一群丫鬟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
话音刚落,果然看见宁子宸变了脸色,脸上微微泛起了恼色,飘落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宁子宸懊恼不已,但看见她近来难得一见的笑脸,一时间仿佛自己心中的烦心事也减少了一般,无所谓的哼哼两声:“那小子是我儿子,当然跟我像。”
飘落瞥了他一眼:“避重就轻!”又见他整个人都已经躺到了床上,想到这几日以来他的辛苦和伤心,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要不趁现在睡一下午吧,你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
宁子宸想了想,好像下午的确没有什么事,便终于放下心来,将她拥在怀中,难得的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趁他睡着,飘落抬起头来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连睡着了眉头都还微微拧着,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在他的眉间轻柔着,他也丝毫没有感觉,可是睡得很熟。飘落看着他,终究还是又一次想起了承宇,泪水霎那间模糊了双眼。
两日过后,先帝出殡的日子。
汐汀一早就想要出门,然而刚到殿门口,便被人拦住了,说是皇上有命,她身体不好,不应该到处走动。
皇上?汐汀先是一愣,随即便冷笑起来,说得是宁承轩吧?此时此刻,他已经是众人公认的皇上了么?她没有多做纠缠,便又回到了房间里。
可是那个房间,偏偏是充满了承宇气息的房间,到处都是他的痕迹,仿佛只要一转身,还能看见他坐在书桌旁奋笔疾书的身影一般。
汐汀忍不住的心酸,也只有在这样无人的时刻才能表现出来,靠在墙上,无力的滑下去,想着那个人,那个曾经最亲密的人,就这样,被抬进了陵墓内安放好,从此以后,便再也看不见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却再也没有那个人温热的手指来帮她抹去。
原来,他在她的生命中竟然留下了这样多的不可磨灭的印记,当有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失去他,那种疼痛远远超过失去那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所谓最爱。
汐汀此刻方才深有体会,蹲坐在地上,揪住自己的衣襟狠狠的哭,为了承宇而放声大哭。
盛大的皇陵之内,宁承轩一身孝服,一路扶着先帝的灵柩下到陵墓之内,一直到看着工匠将棺木封好,安放好,方才极其艰难地走出来,然后,亲眼看着工匠将那座恢弘的陵墓封起来,意味着,那个人将永远不再存在于这个世上。
膝下禁不住一软,他跪倒在地,朝着那缓缓封起来的陵墓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一时之间,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忙不迭的跪了下来,随着他朝陵墓磕着头。
磕下最后一个响头,他悄然隐去了眼角的那一滴泪水,然后缓缓站起身来,俯看着前方那一众跪倒在地的朝臣和侍卫,白色的孝服在风中摆动,恍若谪仙。
有胆子大的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不知何时,人群中渐渐爆发出一个声音来,从小到大:“恭迎皇上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迎皇上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最后所有人的口中都重复着这一句相同的话时,仿佛整个皇陵,都为之震动了一般,吼声震天。
先帝下葬后的第二天,宁承轩正式登基为帝,成为天朝历史上第十五任帝王,威慑天下。与此同时,宁子宸也自然而然由王爷变成了太上皇,倒是没有多大的不适应,唯有飘落,每次都会被那一声又一声的“太后”叫得浑身不自在。
登基大典之后,朝政渐渐回到正轨之上,宁承轩自小就聪明,学起这些事情来,虽然心中不喜欢,倒也十分轻松,只是说起后宫,他便头疼起来。
朝中大臣一再上奏,要他早日册立东宫之位,可他却迟迟未将这件事情提上日程。每每上朝,已经晋升为太医院院士的萧太医站在殿中,都望眼欲穿了,还是没能等到自己女儿被册封为皇后的消息。
其实萧太医本身也知道,自己虽是前朝皇后的舅舅,但是论家世,确实还是比不上京中的很多其他大臣,但是按理说,自己的女儿在他登基之前就嫁与他为嫡王妃,若是此刻封为皇后,倒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却迟迟不见动静。
如此一来,朝中众人的眼睛渐渐都有些从萧家身上转移开了,反而投向了被破例留在宫中的前朝妃嫔阮汐汀,一时之间有的摇头叹息,有的等着看好戏,更有甚者,死命的想将自己的女儿或者亲戚的女儿往后宫里塞,希望捞到一点好处。
然而,无论朝中大臣怎么说,宁承轩就是绝口不提充盈后宫的事情,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此时的后宫之中也不过就只有三个女子,箫婉儿、阮汐汀、以及不知道究竟是何身世来历的名唤夭夭的女子。
宁子宸私下也多次和飘落商议过这件事情,亦是忧心忡忡。
“虽说婉儿论家世论才德都不足以担任皇后的重位,但是,汐汀就更不用说了,她若是为了皇后,那只怕连你我都会被流言蜚语湮没了。”宁子宸重重一叹,“偏生轩儿到现在也没有另迎她人进宫的打算,这该如何是好?”
飘落手中拿着一件小小的婴孩衣服研究着,头也不抬的道:“后位而已,也不见得每朝每代都非有不可。又何须你如此忧心?”末了,忽又想起什么,抬起头来看向他,“子宸,我们……不打算再回江南了吗?”
宁子宸想了想,道:“我还以为你会习惯在京城的生活,原来你还是想着回江南。”笑了笑,他接着道,“宫里毕竟人手齐全,药材也丰富,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再回去吧。毕竟那里穷乡僻壤,我始终不太放心。”
飘落点了点头,一抬头,发现有一个宫女走了进来,低身道:“禀太上皇,太后,阮夫人求见。”
两人皆是一怔。因为后宫之中尚未进行册封典礼,那些宫女都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汐汀,一律都称为阮夫人。她一向在清心殿深居简出,这次怎么会来到这里?
汐汀规规矩矩的走了进来,恭敬地低身行礼:“见过太上皇,太后。”
宁子宸微微一笑,无奈道:“你又何须如此多礼呢?倒是与我们像陌生人一般。”
汐汀依旧恭敬道:“后宫之中礼仪制度,不敢越礼。”
飘落看着她,心中微微一动,也只是道:“你有什么事吗?”
汐汀不曾有丝毫的犹豫,道:“臣妾听说,以前宫中所有的姐妹们都去了水月庵带发修行,只是不知道臣妾为什么还被留在这里。臣妾是来请旨,请太上皇和太后,准许臣妾与那些姐妹一样,前去水月庵。”
宁子宸和飘落都有些惊讶,飘落很快回过神来,将宁子宸推出了门外,回过头来,屋里便只剩她与汐汀两人。她上前握住了汐汀的手,言辞恳切:“汀儿,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是过来人,你怨轩儿,怪轩儿,这些都无可厚非,只是,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来,把你的心敞开,你会幸福的。”
汐汀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挣开她的手:“太后说笑了,一女安能侍二夫,传了出去,岂不是笑话?皇上他自然可以不用在乎,反正到头来,背上骂名的都是女人。”
飘落摇着头:“不是的,轩儿他不是这样,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只是太傻,紧紧抓住自己心中的那束稻草不肯放。或许你放开了承宇,会发现轩儿同样能让你依靠。”
“夫人!”汐汀心中一阵慌乱,脱口而出之后,很快意识到不妥,立刻又改口道,“太后不用再多说了,臣妾心意已决……既然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就让佛门净地来净化自己的心吧。”
房门突然被推开来,一脸铁青的宁承轩出现在门口。他本是来请安的,不想竟然听到了这一番话,心中忍不住的怒意。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没有去打扰她的生活,原本以为给了她一段安静的时间,她可以想明白,看透彻自己的心,却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跨进门来,向飘落行礼:“儿子给娘亲请安了。”却又立刻接着道,“儿子还有事情,先告退了。”说罢,他冷着脸伸出手抓住汐汀,一把就将她往外面拖去。
汐汀不从,他便愈发用力,是真的发狠了一般,连搂带抱的将她从屋中弄了出去。
飘落担忧的看着他们离去,却没有出声阻止,轻声叹了口气。